周一早晨的阳光把写字楼的玻璃幕墙照得发亮，苏景辞站在温氏集团大厦门口，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项目书的硬质封面，嘴里念念有词：“海湾项目的第三版规划里，生态保护区的范围得再强调一遍，顾时砚上次提过洋流影响，这块数据我补了最新监测报告……还有配套商业区的容积率，他们法务部肯定会揪着绿化率说事，备用方案我夹在第17页了……”
沈安拎着公文包站在旁边，看他像考前突击复习的学生似的碎碎念，忍不住轻笑：“苏助理，不，该叫苏总了，您已经把这些条款背得比乘法口诀还熟，真不用再磨叨了。”
“那能一样吗？”苏景辞侧头看他，眼底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紧绷，“万一漏了个标点符号怎么办？”
【宿主放宽心啦。】脑海里突然响起系统的电子音，带着点幸灾乐祸的调调，【根据后台监测，萧烬那边的合作协议都快签完了，温氏这边就再是走个过场，你就算现场表演段绕口令，他们也得笑着鼓掌。】
苏景辞刚想跟系统理论两句，旋转门里已经走出位穿职业套装的女士，微笑着迎上来：“是苏总吧？温副总在楼上等您，请跟我来。”
进了电梯，镜面倒映出苏景辞略显严肃的脸。他扯了扯领带，又被沈安按住手：“别拽了，再拽就成红领巾了。”
电梯数字跳到28楼，门一开，铺着地毯的走廊安静得能听见自己的脚步声，尽头的会议室门虚掩着，隐约能看见里面坐着的人影。
推开门的瞬间，苏景辞像是按了切换键。刚才那点紧张兮兮的劲儿突然消失得无影无踪，他抬手理了理袖口，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微笑，冲主位上的年轻人伸出手：“温副总，久等了。”
温燃起身跟他握手，指尖碰到一起时微微一顿。眼前的苏景辞跟哪一次见到的都不太一样，平时调戏他，吊儿郎当的。
此刻站在阳光下，衬衫领口松开两颗扣子，眼神里带着点漫不经心的锐利，倒像是只收起爪子的猫，看着无害，实则分寸拿捏得死死的。倒是有些不习惯。
“苏总请坐。”温燃示意他落座，目光扫过他手里的项目书，“听说你们把方案又细化了？”
“确实做了点调整。”苏景辞翻开文件夹，语气从容得像是在聊今天的天气，“我们重新评估了潮汐对堤坝的影响，把原先的混凝土结构换成了生态护岸，既节省成本，又能保护潮间带生物——温副总之前关注过海洋生态，应该知道这方案的优势。”
他说话时语速不快，每个字都清晰有力，偶尔抬眼与温燃对视，眼神坦诚又带着点不易察觉的锋芒。
沈安坐在旁边，手里握着笔准备记录，却忍不住偷偷打量——这还是半小时前在楼下紧张到顺拐的人吗？
刚才磨叨的那些话，此刻被他拆解得条理分明，连温燃身边几位技术顾问提出的疑问，都被他三言两语堵了回去，甚至还能笑着反问一句：“您觉得这种传统桩基，能扛住明年的台风季？”
沈安看得目瞪口呆，手里的笔差点掉在桌上。
他偷偷在心里嘀咕：这哪是开会啊，这分明是现场表演“我超淡定”，早上那副“完了完了我要忘词”的样子。
沈安与系统只有一个感受“演我”。( ? ? ? )?)
沈安默默点头，决定回去就把苏景辞今早反复确认“领带是不是歪了”的糗事记进备忘录。
就在苏景辞讲到配套交通规划时，斜后方突然传来一声嗤笑。“苏总这话未免太理想化了吧？”
一个穿着灰色西装的中年男人靠在椅背上，手指敲着桌面，“海湾周边的公路网早就定型了，你们说拓宽就拓宽？征地款准备好多少了？”
苏景辞没立刻回答，只是抬眼淡淡扫了过去。那人约莫四十岁?眼神里带着股居高临下的傲慢，一看就不是技术部门的人。
“这位是？”苏景辞的目光转向温燃，语气听不出喜怒，但熟悉他的温燃知道，这是他准备“开怼”的前奏——每次他用这种慢悠悠的语气问话，接下来准没好话。
温燃还没开口，那男人已经站起身，挺着肚子自我介绍：“我是蒋浩，温董的秘书。”
他特意加重“温董”两个字，瞥了眼温燃，“温副总年纪轻，经验浅，温董特意让我过来搭把手，免得被人糊弄了。”
这话里的阴阳怪气几乎要溢出来，明着是说自己帮忙，实则是在贬低温燃压不住场。会议室里的气氛瞬间冷了下来，温燃的脸色沉了沉，握着笔的手指紧了紧。
苏景辞却笑了，他往后靠在椅背上，交叠起双腿，那姿态比蒋浩更显随意，说出的话却像带着冰碴：“蒋秘书是吧？我刚才讲的征地方案里，特意标注了涉及三个村的集体用地，补偿标准是当地市价的一点五倍，而且我们跟镇政府已经初步沟通过，下周就可以签意向书。”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蒋浩瞬间僵硬的脸，慢悠悠地补充：“这些资料在项目书的第32页，看来蒋秘书刚才没仔细看。不过也难怪，毕竟您是来‘搭把手’的，不是来‘看方案’的——就是不知道温董让您来搭把手，是搭温副总，还是搭我们这些‘外人’的手？”
这话又软又硬，既点明了蒋浩没看资料就乱插嘴，又暗讽他越权干涉项目讨论，最后那句更是把问题抛回给温董，让他根本没法接话。
蒋浩的脸涨成了猪肝色，他确实没仔细看方案，刚才那话纯粹是想找个由头打压苏景辞，顺便给温燃难堪，没想到踢到了铁板上。“你……”他指着苏景辞，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我怎么？”苏景辞挑眉，“难道蒋秘书觉得，拿着没看完的资料就对合作方指手画脚，就是温氏的待客之道？还是说，这是温董特意交代的‘搭把手’方式？”
蒋浩被堵得哑口无言，额头上渗出细汗。他身后跟着的两个助理想替他解围，刚张了张嘴，就被苏景辞一个眼神扫了回去——那眼神里的冷意，比会议室的空调还让人发抖。
“好，好得很！”蒋浩撂下句狠话，恶狠狠地瞪了苏景辞一眼，转身就往外走，脚步快得差点撞到门框。他带来的人见状，赶紧起身跟温燃和苏景辞道了歉，也匆匆追了出去。
会议室的门被关上，里面瞬间安静下来。沈安低头假装整理文件，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这气氛，怎么看都像是要开始说悄悄话了。
苏景辞率先打破沉默，他看向温燃，刚才那点锋芒收敛起来，语气里带了点真切的疑惑：“这到底怎么回事？他一个秘书，胆子倒是不小。”
温燃叹了口气，揉了揉眉心：“他是我父亲的秘书，本事没多大，”他顿了顿，语气里带着点无奈，“我爸偏信他，觉得他‘稳重’。信他比我都多。”
他摆了摆手，像是不想再提这人：“不说他了，没意思。对了，这次项目对接，你们怎么突然派你来了？”
苏景辞没直接回答，反而身体前倾，双手撑在会议桌上，一点点凑近温燃。
他身上的雪松味混着点阳光的气息，慢慢笼罩过来，两人的距离越来越近，近到能看清对方睫毛上的细小灰尘，能感觉到彼此温热的呼吸。
“那你希望谁来？”苏景辞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点戏谑的笑意，眼神像揉了碎光的湖面，“是萧烬，还是……”
他故意停顿了一下，看着温燃的耳朵一点点染上粉色，才慢悠悠地补完后半句：“还是我？”
温燃的心跳漏了一拍，脸上的热度噌地窜了上来。他能感觉到苏景辞的目光落在自己脸上，带着点不加掩饰的调侃，却又没让人觉得冒犯。
这种近距离的接触让他有点慌，下意识地伸手推了苏景辞一把：“别闹了，说正事呢。”
他的力道很轻，像羽毛拂过似的。苏景辞顺势往后坐回椅子上，看着温燃红到耳根的脸，眼底的笑意更深了：“我没闹啊，这就是正事——毕竟，跟温副总谈合作，是我的荣幸。”
温燃被他说得更不自在，拿起桌上的项目书假装翻看，耳尖却始终留意着旁边人的动静。阳光透过百叶窗照进来，在桌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刚才被蒋浩搅乱的气氛，不知不觉间变得柔和起来。
沈安坐在角落，默默掏出手机给顾时砚发了条消息：【他俩这样，我们是不是该出去避避？】
顾时砚秒回“把他俩分开！！！”
沈安抬头看了眼正低声讨论方案细节的两人，决定还是继续当块背景板——毕竟——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