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刚漫过苏家别墅的雕花栏杆,苏明轩就牵着温燃的小手出了门。
五岁的温燃穿着浅蓝色背带裤,怀里紧紧抱着苏明轩昨天刚给他买的小熊玩偶,小脑袋时不时歪向窗外,好奇地打量着掠过的街景。
“大哥,我们要去哪里呀?怎么不带景辞弟弟啊”温燃的声音软乎乎的,带着孩童特有的奶气。
他攥着苏明轩的手指,指尖还残留着刚睡醒时的温热。
苏明轩低头看他,眼底掠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很快又被温和的笑意覆盖:“我们去个重要的地方,到了你就知道了。”
他刻意避开温燃的问题,目光落在前方的路口,握着温燃的手不自觉地紧了紧。
车子停在民政局门口时,温燃才后知后觉地察觉到不对劲。
他已经学了很多字了。
他看着那栋挂着“婚姻登记处”“户籍办理”牌子的建筑,小眉头紧紧皱起,往后缩了缩身子,不肯下车:“大哥,这里不是游乐园,也不是动物园,我不喜欢这里,我们回家好不好?”
苏明轩解开安全带,转身看向温燃,语气放得更柔:“燃燃乖,我们就进去办个小事,很快就好。办完大哥带你去吃你最爱的蛋糕,好不好?”
“不要!”
温燃把小熊玩偶抱得更紧,小脑袋摇得像拨浪鼓,“我不要在这里办事情,我要回家找景辞哥哥!”
他知道“户籍办理”是什么意思,他隐约猜到苏明轩要做什么,心里满是抗拒。
苏明轩脸上的笑意淡了些,伸手想去抱温燃,却被温燃用力推开。
小家伙往后挪到车门边,小手紧紧攥着车门把手,眼眶微微泛红:“大哥,你是不是要让我改名字?我不要姓苏,我就要姓温!这是妈妈给我取的姓,我不能改!”
温燃的话戳中了苏明轩的心思。他沉默片刻,放缓了语气:“燃燃,你本来就是苏家的孩子,姓苏是认祖归宗,这是应该的。你妈妈要是知道了,也会高兴的。”
“才不会!”
温燃的声音带着哭腔,“妈妈说过,姓温姓苏都一样,只要我开开心心的就好。我不要认祖归宗,我就要跟着妈妈的姓,我不要改名字!”
他说着,眼泪就掉了下来,顺着胖乎乎的脸颊往下滑,滴在小熊玩偶的耳朵上。
苏明轩看着温燃哭红的眼睛,心里有些不忍,可一想到……,想到苏家不能没有正统的继承人,他又硬起心肠:“燃燃,听话,这事由不得你。今天必须把名字改了,不然……”
他的话还没说完,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屏幕上显示着“兰慧敏”的名字。苏明轩皱了皱眉,按下了接听键。
电话刚接通,兰慧敏带着哭腔的声音就传了过来:“明轩,你快回来!家里出大事了!你外婆留给我的青瓷瓶碎了,宇恒说是景辞摔碎的,我…现在该怎么办啊!”
苏明轩的心猛地一沉,握着手机的手紧了紧:“妈,您别着急,我马上回去。青瓷瓶碎了可以修,景辞的事咱们回去再说,您先别再生气了。”
挂了电话,苏明轩看着还在小声啜泣的温燃,无奈地叹了口气:“燃燃,家里出事了,我们先回家,改名字的事以后再说。”
温燃一听要回家,立刻停止了哭泣,抽噎着点了点头,却还是紧紧攥着车门把手,不肯让苏明轩抱。
苏明轩没再勉强,打开车门,让温燃自己下了车,牵着他的手快步往车子走去。
车子刚驶进苏家别墅的院子,苏明轩就看见兰慧敏坐在客厅门口的台阶上,双手撑着脸,肩膀一抽一抽地哭着。
温燃挣脱开苏明轩的手,快步跑过去,扑进兰慧敏的怀里:“妈妈,你别难过了。”
苏明轩走进客厅,看着地上还没清理干净的青瓷碎片,眉头皱得更紧:“妈,您别再哭了。青瓷瓶我会找人修复,保证跟原来一样。”
兰慧敏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苏明轩:“明轩,你真的能把青瓷瓶修好吗?这是你外婆唯一的念想,要是修不好,我……”
“妈,您放心,”苏明轩打断她的话,语气坚定,“我认识一位修复文物的老师傅,他修复过很多破碎的瓷器,经验很丰富,肯定能把青瓷瓶修好。”
午后的阳光有些刺眼,苏明轩将装着青瓷碎片的木盒小心翼翼放在副驾驶座,又用安全带轻轻固定好,才发动车子往文物修复师的工作室赶。
后视镜里,苏家别墅的轮廓渐渐变小,他还在琢磨着该怎么劝妈妈,突然听见身后传来一阵刺耳的刹车声。
“砰——”
剧烈的撞击感从车尾传来,苏明轩的身体猛地向前冲去,额头重重磕在方向盘上,瞬间一阵眩晕。
装着青瓷碎片的木盒从副驾驶座滑落,盒盖弹开,碎片撒了一地。
他捂着发疼的额头,强撑着抬头看向后视镜,只见一辆小轿车撞在汽车尾部,车头已经变形。
后车司机慌张地跑过来,敲了敲苏明轩的车窗:“先生,您没事吧?对不起,我刚才看手机分神了,没注意刹车!”
苏明轩推开车门下车,额角已经肿起一个包,还渗着血丝。
他没理会司机的道歉,先弯腰去捡地上的青瓷碎片——有些碎片在撞击中又碎成了更小的块,边缘锋利得割破了他的指尖。
就在指尖触到冰凉碎片的瞬间,苏明轩的脑海里突然涌入无数陌生又熟悉的画面:苏家破产那天,债主堵在门口,父亲急火攻心去逝,母亲坐在地上崩溃大哭,苏宇恒不知所措。
而苏景辞,那个他信任了那么多年的弟弟,却背着他偷偷拿走了母亲藏在衣柜深处的存折,转身就消失在人群里,再也没有回来。
“先生?先生您还好吗?”后车司机的声音拉回苏明轩的思绪。
苏明轩猛地回神,指尖的痛感清晰传来,额角的眩晕还没消退,可前世的记忆却像烙印一样刻在脑海里。
他看着满地零碎的青瓷片,又想起苏景辞今早被冤枉时的模样——那时他还觉得是母亲糊涂,可现在,前世苏景辞卷款跑路的画面反复浮现,让他心里渐渐生出一丝犹豫。
“我没事。”苏明轩收起思绪,声音有些沙哑,“先报警处理事故,再联系保险公司。”
事故处理完时,天已经有些暗了。
苏明轩看着被撞得变形的车,又看了看装在塑料袋里、碎得更厉害的青瓷片,前世的记忆再次翻涌。
他想起前世母亲得知苏景辞卷款离开时,哭着说“我怎么养了个白眼狼”,那绝望的模样和此刻母亲为青瓷瓶伤心的样子渐渐重叠。
他犹豫了很久,最终没有去修复师的工作室,而是开车去了附近的汽车店。看着展厅里和自己那辆一模一样的车子,他付了钱,让店员尽快办理好手续。
回到苏家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了。
兰慧敏正坐在客厅里等他,温燃也乖乖坐在一旁,手里攥着小熊玩偶,眼睛时不时看向门口。
看见苏明轩回来,兰慧敏立刻起身迎上去,目光落在他额角的伤上,满脸担忧:“明轩,你怎么受伤了?瓶子呢?修好了吗?”
苏明轩避开母亲的目光,将空了的木盒递过去,声音低沉:“妈,路上出了点车祸,车被撞了,青瓷碎片……碎得更彻底了,修复师说没办法修了,就算勉强拼起来,也恢复不了原来的样子。”
兰慧敏接过木盒,看着空无一物的盒子,脸色瞬间变得苍白。
她踉跄着后退一步,扶住沙发扶手才站稳,眼泪又忍不住掉了下来:“怎么会修不好……那是你外婆唯一的念想啊……”
温燃也跑过来,拉着苏明轩的衣角,小声问:“大哥,真的修不好了吗?景辞弟弟知道了,会不会很伤心啊?”
兰慧敏听到“苏景辞”的名字,情绪突然激动起来,声音带着哭腔和埋怨:“都怪他!要不是他把瓶子摔碎,怎么会有这么多事?现在瓶子修不好了,你外婆的念想没了,他倒好……在房间里像个没事人一样……”
苏明轩看着母亲崩溃的样子,心里五味杂陈。
前世的记忆让他对苏景辞多了几分防备,可今早苏景辞被冤枉时的委屈模样又清晰在目。
他张了张嘴,想替苏景辞辩解几句,却又想起前世苏景辞卷款跑路的决绝,最终还是把话咽了回去。
“妈,您别太难过了,”苏明轩扶住兰慧敏的肩膀,轻声安慰,“以后我再帮您找一件和青瓷瓶差不多的摆件,就当是……就当是外婆的念想还在。”
兰慧敏摇着头,眼泪掉得更凶了:“不一样的……那是你外婆亲手传给我的,怎么可能一样……景辞这孩子,我平时……啊,他怎么能这么狠心,把这么重要的东西摔碎了……”
温燃看着兰慧敏伤心的样子,也红了眼眶,小声说:“妈妈,景辞弟弟不是故意的。”
可兰慧敏现在根本听不进去,只是沉浸在青瓷瓶碎了的悲痛和对苏景辞的埋怨里。
苏明轩叹了口气,扶着兰慧敏回房间休息,又让保姆给温燃热了杯牛奶,哄他去睡觉。
抬头看了一眼苏景辞的房间。
客厅里只剩下苏明轩一个人,他看着地上空了的木盒,指尖还残留着青瓷碎片的冰凉触感。
前世的记忆和今生的现实交织在一起,让他不知道该相信什么。
他犹豫着,要不要去问苏景辞,要不要告诉母亲真相,可一想到前世苏景辞的背叛,他又退缩了。
夜色渐深,苏明轩坐在沙发上,手里攥着一片从地上捡起来的细小青瓷碎片,锋利的很,手一下子就出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