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生石?
我虎躯一震。那是地府与天界交界处的奇石,据说能照见生灵的三世因果与本相。若我体内那莫名的力量真的与魔有关……
但此刻,众目睽睽之下,我若退缩,便是心虚。
“有何不敢?”
我收回气息,淡然一笑,“正好,我也想知道,我这‘混沌茉莉’的本相,在三生石前会是何等模样。也请诸位同去,做个见证。”
姚蕊没想到我答应得如此痛快,愣了一瞬,随即冷笑:“好!那就请吧!”
事已至此,她已骑虎难下。
一行人浩浩荡荡离开云缈屿,前往位于仙界边缘、靠近轮回之地的“三生石”所在。
那是一片混沌朦胧的虚空之境,一块表面光滑如镜的灰白色巨大奇石悬浮其中,石身流淌着梦幻般的七彩光晕,散发着玄奥的时空波动。
石畔云雾缭绕,隐约能听到遥远的轮回之音。
许多仙人会在晋升重要境界,或遇到心魔困惑时,来此照见本心。
我们到达时,石畔已有几位仙人在静坐感悟。见到我们这一大群人,尤其是面色不善的姚蕊等人,都投来好奇的目光。
“洛灵,”姚蕊指着三生石,声音在空旷的虚空中显得格外清晰,“请吧。是仙是魔,即刻分明。”
我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那因靠近这轮回之地而越发明显的悸动,迈步走向三生石。
青萝在我身后低呼:“洛灵……”
我回头给她一个安心的眼神。
站定在光滑如镜的三生石面前,我看到了自己的倒影——一身浅碧色茉莉纹仙裙,容颜清丽,眼神清澈。与平日并无不同。
但我知道,考验才刚刚开始。
我缓缓将仙力注入石面。这是照见本相的仪式。
起初,石面只是泛起点点涟漪,我的倒影微微晃动。接着,石面深处开始有光影流转,开始追溯我的过去。
我看到了一幕幕景象闪现:初入天庭成为卑微茉莉花神的惶恐;努力完成任务、经营生意的点点滴滴。
与清霖仙君的每一次相遇……画面快速闪过,直到最近,建造神宫、与姚蕊对峙。
这些都是我的“经历”,是我存在的证明。
姚蕊等人紧盯着石面,脸色却越来越难看。因为到目前为止,显现的一切都再正常不过,甚至可以说是一部励志的“草根花神奋斗史”,没有一点与魔族相关的痕迹。
“怎么可能……”蔷薇花神喃喃道。
“别急,”姚蕊咬着牙,“本相还未显现!”
话音刚落,三生石面上的光影忽然一顿,然后开始向内收缩、凝聚,不再显现具体场景,而是开始勾勒一个“象征”,一个代表我生命本质根源的“本相之影”。
石面波动起来。
先是一株晶莹剔透、散发着混沌雾霭的茉莉花虚影缓缓浮现,枝叶间流淌着晨曦与月华的光泽——这是我对外展示的“混沌茉莉”道果的象征。
姚蕊的指甲掐进了掌心。
然而,就在这株茉莉花虚影的下方,石面的最深处,有情况!
一片深沉、浓郁到像能吸收一切光线的暗影,如滴入清水的墨汁,悄无声息地蔓延开来。那暗影带着一种古老如深渊般的“暗”。
暗影之中,渐渐凝出另一道虚影。
那勉强也是一株植物的轮廓,但形态妖异而美丽,枝叶如漆黑的琉璃,花瓣边缘流淌着暗红色、如同熔岩般的光泽。
它与我那株混沌茉莉的虚影根系,竟然隐隐相连,仿佛同出一源!
一半是清雅仙株,沐浴混沌晨曦;一半是妖异魔植,扎根深渊暗影。
两者既彼此对立,又诡异地和谐共存,构成一个完整又截然分裂的本相图腾!
“那是……什么?”一位围观的仙人失声惊呼。
姚蕊先是一愣,随即狂喜涌上脸庞,她尖声叫道:“魔影!是魔植之影!洛灵!你果然是魔族——!!”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
因为那株“魔植”虚影旁边,石面再次波动,竟然又浮现出第三道尊贵的虚影——那是一座笼罩在无尽威严与黑暗中的宫殿轮廓,恢宏而古老。
宫殿上方,隐约有一顶镶嵌着血色星辰的冠冕虚影一闪而逝。
虽然只是一闪而过,但那冠冕虚影散发出凌驾于寻常仙魔之上的“皇者”气息,让所有感知到的仙人都神魂俱震!
半仙半魔的本相……还有那惊鸿一瞥的……
整个三生石畔,陷入了一片死寂。
所有的目光,都死死地地米在石面上那分裂而诡异的倒影上,盯在我的身上。
我背对着众人,同样看着石中的倒影,看着那株与我灵魂相连、妖异美丽的黑色花朵,看着那座深渊宫殿和血色冠冕的惊鸿一瞥。
原来如此。
心底一直以来的躁动,力量增长时的异样,对领地与掌控的渴望,一切都有了解释。
我不是简单的沾染魔气,也不是包庇魔族。
我,洛灵,这具身体的血脉深处,流淌着一半魔族的血。而且,看来还不是普通的魔族。
空气仿佛凝固了,沉重的压力弥漫开来。姚蕊脸上的狂喜已经变成了震惊与恐惧。那血色冠冕的虚影,即便只是一瞬,也让她感到灵魂战栗。
我缓缓转过身。
脸上没有惊慌,没有愤怒。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平静和疲惫。
“现在,你们看到了。”我的声音在寂静中响起,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这就是我的本相。”
“仙魔同体……”一位年长的仙人喃喃道,眼神复杂。
“不!这是堕落!是异端!”
姚蕊终于从震撼中回过神来,声音因激动而尖锐,“非仙非魔,不伦不类!洛灵,你还有何话说?!天规律法,容不得你这等存在玷污天庭!”
她像是抓住了最有力的把柄,眼神重新变得狠厉,对身后的花神和围观的仙人们喊道:
“诸位都看到了!此女身怀魔血,本相诡异,更有那等……那等不详之影!必是祸乱三界之兆!当立即押赴诛仙台,请天帝陛下圣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