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四点,“百乐门”顶楼那间装修奢华的办公室内,气氛却如同冰窖。
李宏伟穿着丝绸睡袍,头发凌乱,原本总是带着几分虚假笑意的脸此刻扭曲得吓人。他面前的实木办公桌上,那部红色的内部电话听筒被狠狠砸在座机上,发出刺耳的撞击声。
“废物!一群废物!”他猛地一扫,将桌上昂贵的紫砂茶壶、茶杯连同半壶冷茶全都扫落在地,碎片和茶水四溅,吓得垂手站在对面的几个手下浑身一颤。
“整整十二辆车!奔驰、宝马都有!那是老子压了全部流动资金的货!就在你们眼皮子底下……在西郊!在老子的地盘上!被人抢了?!”李宏伟胸口剧烈起伏,眼球布满血丝,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而嘶哑,“看守的人是干什么吃的?接货的人是泥捏的?啊?!”
为首的一个心腹,额头冷汗涔涔,硬着头皮回答:“宏…宏哥,对方人不多,但都是亡命徒,下手太黑,而且……而且好像知道我们交接的具体时间,打了我们一个措手不及……”
“亡命徒?西城那帮杂碎?”李宏伟眼神阴鸷得能滴出水,“疤脸那个蠢货有这么大的胆子?他吞得下这批货?就不怕撑死?!”
“暂时……暂时还不确定是不是疤脸,但那伙人动手的风格,很像西城那边的人。”手下嗫嚅着。
“查!给我查!”李宏伟一把揪住那心腹的衣领,几乎将他提了起来,唾沫星子喷了他一脸,“天亮之前,我要知道是谁干的!货在哪里!要是找不回来,你们……你们就自己跳进护城河喂鱼!”
“是!是!宏哥!”几个手下连滚爬地退了出去,办公室内只剩下李宏伟粗重的喘息声。
他瘫坐回宽大的真皮座椅上,感觉一阵阵眩晕。这批货的价值他再清楚不过,不仅仅是金钱的损失,更重要的是对他李宏伟声望的致命打击!在北林混了这么多年,什么时候被人这么骑在脖子上拉过屎?而且还是在他自以为固若金汤的东城核心区域!
资金链……想到这三个字,李宏伟的心猛地一沉。为了吃下这批紧俏货,他几乎抽空了所有能动用的现金,甚至还短时间拆借了一部分。现在货没了,钱没了,债主很快就会上门,底下那么多兄弟要养,赌场和台球厅的日常运营也需要现金流……
巨大的财务窟窿,像一张无形的大网,瞬间将他罩住,让他透不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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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的!到底是谁走漏的风声!”稍稍冷静下来后,疑心如同毒草般在李宏伟心中疯长。
知道这批货具体交接时间和地点的,除了仓库那几个被他视为心腹的看守,就是去接货的司机和押车,以及……他目光阴沉地扫过办公室,最终落在角落里一个默不作声、负责内外联络的年轻手下身上。
胡小军感觉到那冰冷的目光扫过自己,心脏几乎漏跳一拍,但他脸上依旧保持着和其他人一样的惶恐和紧张,甚至微微缩了缩脖子,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最近……有没有什么生面孔在仓库附近转悠?”李宏伟声音沙哑地问,目光如同鹰隼般扫视着剩下的人,“或者,有没有人打听过车行和仓库的事?”
众人面面相觑,纷纷摇头。
“宏哥,会不会是……陈山河?”一个手下小心翼翼地说出了那个所有人都在怀疑,却不敢轻易提及的名字。
李宏伟瞳孔一缩。陈山河!这个名字像根刺,从他弄垮宋老六开始,就扎进了他的心里。最近对方风头正劲,隐隐有与他分庭抗礼之势。
“他有这个动机,也有这个胆子。”李宏伟阴冷道,“但他刚吃了东城,根基未稳,敢直接对我下手?还用的是西城那帮杂碎的手段?”
他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如果是陈山河,手段应该更缜密,更隐蔽,怎么会用这种近乎明抢的、粗暴的方式?这不符合那个年轻人的风格。
但如果不是陈山河,又会是谁?西城的残余势力真有这个魄力和能力?
疑云重重,内部清洗的念头,第一次如此清晰地出现在李宏伟的脑海中。他看着办公室里每一个手下,都觉得他们的眼神闪烁,似乎都藏着不可告人的秘密。
信任,在这一刻变得无比脆弱。
而巨大的损失和随之而来的资金压力,更是像两座大山,压得他喘不过气,也让他原本就多疑暴戾的性格,变得更加危险和不稳定。
北林市的这个冬天,对李宏伟而言,注定异常寒冷难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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