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依旧是那座残破的教堂。
气氛与初次见面时截然不同。空气中弥漫着硝烟未散的紧张,以及一种更为赤裸的算计。粗糙的木桌上,铺着的不仅仅是军事地图,还有几份打印出来的、措辞严谨的英文合同草案。
恩科诺将军显得焦躁不安。前线侦察的结果比他想象的更糟——政府军和“解放阵线”的联军不仅巩固了阵地,甚至还向前推进了数百米,夺去了他一个关键的哨所。“毒蛇”带领的侦察小组凭借高超的潜行技巧和装备优势,带回了清晰的前线布防图和敌军活动规律,这反而让恩科诺更加清晰地认识到自己处境的不妙。
“不能再等了!‘毒蛇’先生,你的方案呢?价格呢?”恩科诺用他那镶钻的柯尔特左轮不耐烦地敲着桌面,目光在“毒蛇”和马库斯脸上来回扫视。
“毒蛇”面无表情,将一份简单的行动计划纲要推了过去。“第一阶段:夺回主矿场及周边高地。投入我方精锐小队作为突击主力,负责拔除关键火力点和指挥节点。你的部队负责正面佯攻和侧翼牵制。第二阶段:巩固防御,协助你重建防线,并针对你的核心卫队进行为期四周的基础战术训练。第三阶段:视情况,策划并执行对‘解放阵线’钻石矿的有限打击。”
恩科诺快速扫过纲要,对于夺回矿场和训练部队的部分频频点头,但对“有限打击”似乎不太满意,他想要的是彻底吞并。
“现在,谈代价。”“毒蛇”的声音冰冷,切入主题。
马库斯接过话头,拿出另一份文件:“将军,根据任务的难度和风险,以及我方需要投入的人员和装备,‘矛尖’公司的服务费用如下:”
“第一笔,行动启动费:两百万美元。现金或等值黄金,行动开始前支付。”
“第二笔,成功夺回矿场后,额外奖励:一百万美元。”
“第三笔,训练费用,按人头和周期计算,另行结算。”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马库斯顿了顿,观察着恩科诺的反应,“‘矛尖’公司需要获得您控制下,主金矿场未来三年产出的百分之十五的干股,以及……如果成功夺取钻石矿,该矿场百分之二十五的干股。这些权益,将由我们在迪拜的‘三角洲资源控股公司’持有。”
这份报价是苏菲远程制定的,充分考虑了恩科诺可能的支付能力、矿场的潜在价值,以及“暗影”组织长远的资源需求。现金用于覆盖即时成本和利润,干股则为组织提供持续的资源现金流。
恩科诺听完,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勃然大怒,猛地一拍桌子,震得地图和合同都跳了起来。
“什么?!两百万启动费?还要我的金子?还要钻石矿的股份?你们是强盗吗?!”他怒吼着,脸涨成了猪肝色,身后的卫兵也齐刷刷抬起了枪口。
教堂内的气氛瞬间降至冰点。
“毒蛇”却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只是淡淡地说:“将军,我们是来解决麻烦的,不是来乞讨的。没有我们,你失去的将不仅仅是百分之十五的金子和未来的钻石矿。政府军和‘解放阵线’会拿走你的一切,包括你的命。”
他的声音不大,却像冰冷的锥子,刺破了恩科诺的狂怒。“或者,你可以选择用你剩下的士兵,去冲击敌人的机枪和迫击炮阵地。看看是你的勇士血肉之躯硬,还是子弹硬。”
恩科诺胸口剧烈起伏,死死瞪着“毒蛇”。他知道对方说的是事实。他的部队士气低落,缺乏训练,在敌人优势火力面前不堪一击。没有外援,他撑不了多久。
但他同样贪婪,舍不得付出如此巨大的代价。
“启动费……一百万!”恩科诺试图讨价还价,“干股……百分之五!钻石矿百分之十五!”
“毒蛇”摇了摇头,语气没有任何商量余地:“我们的报价,是基于我们能提供的价值和对风险的评估。一分钱,一分货。你可以选择不接受,我们立刻离开。”
他说着,作势就要起身。
“等等!”恩科诺急了。他知道,如果“毒蛇”走了,他可能再也找不到这样一支看起来专业且高效的武装来救急了。失去矿场意味着失去财富和权力,那比割他的肉还难受。
他喘着粗气,眼神变幻不定,内心进行着激烈的挣扎。最终,对失去权力的恐惧压倒了对财富的吝啬。
“好!好!就按你们说的!”恩科诺几乎是咬着牙说出这句话,“两百万启动费!干股……也按你们说的!但是!”他恶狠狠地强调,“必须夺回我的矿场!必须把那些杂种赶走!否则,你们一分钱也别想拿到!”
“这是自然。”“毒蛇”平静地回应,“‘矛尖’公司注重信誉。”
接下来的细节谈判更加繁琐和针锋相对。关于支付方式(恩科诺坚持一部分用开采出来的粗金支付)、干股权益的确认和转移流程(由苏菲远程指导,通过复杂的离岸公司层级操作,确保表面上与“矛尖”军事服务无关)、训练的具体内容和标准……
恩科诺显然不习惯这种条分缕析的商业谈判,他更习惯用枪和威胁解决问题,但在“毒蛇”冰冷而严谨的态度面前,他一次次败下阵来,只能在一些细枝末节上争得一点口头上的便宜。
马库斯作为中间人和翻译,在其中周旋,既要确保“毒蛇”的核心利益,又要适当安抚恩科诺的情绪,避免这个喜怒无常的军阀彻底掀桌子。
远在东南亚的陈默,通过加密通讯实时关注着谈判的进程。他没有直接介入,但对“毒蛇”的表现和苏菲设计的合同框架表示认可。这份合同,本质上是一份魔鬼的契约,它不依靠任何国家法律保障,其效力完全建立在“暗影”的武力能否兑现承诺,以及恩科诺对这股武力的恐惧之上。
最终,一份用英文书写、充斥着法律术语,却又注定不会被任何法庭承认的“军事服务与资源合作协议”被打印出来,放在了恩科诺面前。
恩科诺看着那份厚厚的合同,又看了看“毒蛇”,眼神复杂。他拿起一支笔,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在那份象征着将他部分身家性命交出去的文件上,签下了自己歪歪扭扭的名字,并盖上了他那枚夸张的将军印章。
“毒蛇”也代表“矛尖”公司签了字。没有握手,没有庆祝。交易在一种冰冷而互不信任的氛围中达成。
“钱和第一批粗金,24小时内送到指定地点。”“毒蛇”收起属于己方的那份合同,站起身,“我方人员将在48小时内完成战前准备,届时展开行动。”
恩科诺瘫坐在他的椅子上,仿佛虚脱了一般,只是挥了挥手。
离开教堂,坐回车上。马库斯忍不住感叹:“妈的,跟这疯子谈判,比打一仗还累。”
“毒蛇”看着窗外,手中握着那份轻飘飘却又重若千钧的合同。这份“血钻合同”,不仅仅是一纸协议,它标志着“暗影”组织在非洲真正迈出了实质性的一步。他们不再仅仅是观察者和试探者,而是即将作为一股新的力量,直接介入这片大陆的血腥博弈。
用暴力和金钱开道,用合同和干股锁定利益。
这就是“暗影”的方式。
“通知下去,”“毒蛇”对马库斯说,眼神锐利如刀,“准备行动。让我们用敌人的血,来为这份合同……献上第一次祭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