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想的回答,没有陷入复杂的数学公式,而是从思路和理念的层面进行阐述,并且巧妙地将功劳部分归功于“领域知识”(即医学经验)。
这既体现了对合作学科的尊重,也让她的解释听起来更合理、更接地气。
伊万诺夫教授认真地听着,严肃的表情渐渐缓和,甚至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和欣赏。
他显然没料到这个年轻的中国女生能如此清晰地抓住问题的本质,并提出一种颇具巧思的解决路径。
“基于领域知识的结构化稀疏……动态注意力……”
他喃喃自语,沉思了片刻,然后抬起头,看向苏想的目光中多了几分认可,“很有意思的思路。”
“虽然细节还需要进一步严谨验证,但作为一种解决实际问题的工程性创新,我认可它的价值。谢谢你的解答。”
说完,他对着评委会主席点了点头,坐下了。
一场潜在的危机,被苏想用扎实的理解和清晰的表达成功化解!
全场顿时响起了更加热烈和由衷的掌声!
颁奖仪式终于得以继续。
当沉甸甸的水晶奖杯被交到陈知行手中,当金牌挂上每个人的脖颈时,巨大的荣誉感和成就感达到了顶点。
无数的闪光灯记录下这一历史性的时刻。
然而,在台下欢呼的人群中,秦屿看着台上光芒万丈、特别是成为焦点的苏想,眼神阴冷得几乎要结冰。
他悄然后退,消失在人群中。
颁奖仪式后的庆功宴设在UcLA的一间宴会厅里。虽然比不上后世的奢华,但在85年的背景下,已是相当隆重。
长条桌上摆放着自助餐点,人们举着酒杯穿梭交谈。
北大四人无疑是全场最耀眼的明星。
不断有人过来向他们表示祝贺,好奇地询问项目的细节。
就连之前有些傲慢的mIt和斯坦福队员,也主动过来碰杯,表达了对他们创新思维的认可。
周炽兴奋得像个孩子,端着橘子水到处和人聊天,英语不够用手势来凑。
李泽川虽然依旧一副懒洋洋的样子,但嘴角始终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偶尔毒舌一句,反而显得真实可爱。
陈知行则沉稳得多,他得体地应对着各方问候,言谈举止间透着与年龄不符的成熟。
但他总会留意着苏想的情况,在她被围住时适时上前解围,或者默默递给她一杯水。
苏想被各种赞美和问题包围着,脸颊因兴奋和羞涩而泛红。她努力保持着得体,但内心依旧有种不真实感。
从那个在小县城里仰望姐姐的平凡女孩,到如今站在世界学术舞台的中央,这一切像一场瑰丽的梦。
梅奥诊所的威尔逊博士也特意过来,再次表达了合作的意愿,并留下了联系方式。
这更让苏想感到肩上的责任重大。
然而,在这片欢乐的海洋中,苏想总能感觉到几道不那么友善的视线。
尤其是当她独自一人稍微走开,想去拿点吃的时,那种如芒在背的感觉就更明显。
她下意识地回头,却只看到三五成群交谈的人们,似乎并没有什么异常。
是错觉吗?还是……
她想起了秦屿离开时那阴冷的眼神。
以他的性格,绝不会甘心失败。
就在这时,一个侍者模样的人端着放满饮料的托盘走过她身边,似乎脚下绊了一下,托盘倾斜,一杯红色的潘趣酒眼看就要泼到苏想身上!
“小心!”
几乎同时,两道声音响起!
一只手迅速而有力地拉了她一把,让她避开了泼洒的酒水——是陈知行,他一直留意着她。
另一只手则稳稳地扶住了侍者的托盘,避免了更大的混乱——是李泽川,他不知道什么时候也晃到了附近。
苏想惊魂未定,看着同时出现在身边的两人,心跳漏了一拍。
陈知行松开手,语气平静:“没事吧?”
李泽川则懒洋洋地对那慌忙道歉的侍者说了句“下次小心点”,然后瞥了苏想一眼,“走路也不看着点。”
这小小的意外打断了苏想的思绪。
庆功宴在继续,但那份隐隐的不安,却像一缕无法驱散的薄雾,萦绕在她心头。
庆功宴接近尾声,众人陆续离场。
苏想和队友们一起走出宴会厅,夜晚的凉风让她清醒了些。
回到组委会安排的住所,苏想疲惫却兴奋,正准备休息,同屋的一个其他国家的女生递给她一个信封:“苏,刚才有个自称酒店服务生的人送来的,说是给你的。”
苏想疑惑地接过信封,拆开,里面没有署名,只有一张从报纸上剪贴下来的单词拼成的一句话:
“congratulations. the real game just begins.”
(恭喜。真正的游戏才刚刚开始。)
是谁?秦屿?还是其他隐藏在暗处的对手?
苏想将纸条紧紧攥在手心,她强迫自己冷静,没有立刻声张。
只是将那纸条悄悄塞进了贴身的衣兜里。
现在还在国外,不能自乱阵脚。
回国的旅程漫长而辗转。
先从洛杉矶飞往东京转机,再乘坐民航飞机返回北京。
八十年代的跨国飞行远非舒适可言,机舱内拥挤嘈杂,空气混浊。
苏想靠着舷窗,看着下方浩瀚的太平洋,心情如同机翼下的云海,起伏不定。
世界冠军的荣誉仿佛隔着一层毛玻璃,不那么真实,而那张纸条带来的寒意却清晰刺骨。
“喂,苏想,喝点水。”
周炽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他递过来一个军用水壶,里面装着温热的开水,
“看你脸色不太好,是不是晕机了?”
他大大咧咧的语气里带着不易察觉的关心。
这一路上,周炽总是找各种理由跟她说话,要么是分享自己带的零食(主要是难以下咽的压缩饼干),要么是讲些并不好笑的冷笑话试图逗她开心,像个努力摇尾巴的大型犬。
苏想接过水壶,低声道谢。
周炽的热情像一团火,试图驱散她周身的寒意,虽然方式笨拙,却让她感到一丝暖意。
坐在过道另一侧的李泽川,则全程戴着那副稀罕的索尼随身听耳机,闭目养神,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
但苏想注意到,每次有乘客经过或者空乘推着餐车过来时,他都会下意识地睁开眼瞥一下她这边的状况,确认无事才重新闭上。
陈知行坐在她斜前方,大部分时间都在看书,或者对着笔记本写写画画,侧脸沉静专注。
但他总会适时地将阅读灯调整到不打扰她的角度,在她起身去洗手间时,会自然地留意一下通道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