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常喜上下级二人，来到了东城。看了看“添衣布行”四个金漆大字，常喜笑了：“哈，虽然我不是很明白你想要做什么。不过呢，我还是听了你话。跟了你过来，还把号牌徽记全部摘掉了……如今看来，竟然是做了错事。这添衣布行，不就是国公府家里的产业么，他们家也是皇商里头的一家啊，不过，是根基很浅的那种！”
林千君道：“是这里了。”
常喜还在他身后喋喋不休：“想要保住脑袋的话，就赶紧听我的，回尚衣局去，赶紧召集皇商们来开大会……喂，你聋了吗？！回来啊！”
把他的话当成耳旁风，头也不回地朝着店里走了进去。店里人来人往，各个曲尺柜台后面的锦衣小厮们，挂着蜜糖似的笑容，迎来送往的，无数银子铜钱“叮叮当当”响动着，落入钱柜子里。
随着流水一般的客人潮往店堂深处走去，抬脚迈过“童叟无欺”匾额下方，店小二着急慌忙地上前阻拦：“喂喂，客官，里面是账房重地，不得进入！”
“噢。对不起。”林千君朝着隔扇后面，指了指，“我想要见你们家的……二姑娘。”
……
命人奉上茶点，以礼相待。
李泽玉坐在主人位置上，看着面前的两名陌生男子，很是奇怪。
林千君？常喜？尚衣局？内侍省？
她不认识他们，为什么会突然上门造访？
而且，为什么会知道，今天她会来巡店？
彼此交换过名帖，寒暄过后，她索性按兵不动，等他们主动说话了。
常喜自己，也是满眼疑惑。身为内侍省第一把手，他自然是对京城各家权贵内眷熟悉的，知道李家姐妹最近是太子面前的红人，就陪着笑脸，先开口道：“二姑娘大名鼎鼎，今日一见，果然是绝世佳人。店里也是客似云来，打理得好生兴旺。今天我们本是路过，想要讨杯茶水喝，彼此认识一下。往后宫里要用的料子布匹，也还请姑娘多费心。”
明明他是强势方，如今反倒客气起来了。
等他话音落下，林千君说：“我和蓝十四，是同乡。”
李泽玉眸子闪了闪，垂下，呷了一口香喷喷花茶：“原来如此。有事，请直说。”
林千君说：“宫里缺一万八千匹布帛，三天内备齐。三倍价格。能成交么？”
那一瞬间，李泽玉的眼神变了！
三倍价格！！！
满眼金光！！！
钱！！！
“稍等。我算一下。”
以为她会拨算盘，怎么俊美的人拨弄起算盘来，都有股算计市侩之气的。谁知道她只是提起笔，用各种符号道道划拉了一遍，姿势相当之优美。最后算出来一个数字，叫李泽玉笑弯了眼睛：“好！我接下了！”
常喜含在嘴里的一口茶“噗嗤”，喷了出来，擦了擦嘴角：“姑娘，谨慎啊。如果做不到，你就要丢脑袋的。——林千君，你也真是，坑人送命，造孽呢！”
李泽玉胸有成竹地说：“不会的。我说了能做到，就能做到。我们皇商牌子，不是白拿的！”
说罢，负手站起，“不信的话，跟我来。”
跟着李泽玉从后院穿过一道侧门，这才发现跟邻居的临街旺铺也是打通了的。院子上空撘了三层的屋顶，里面土地平整，竹子石板隔水，顶天立地，密密麻麻，全都是货架！
按照天干地支组合，区分布料材质花纹成色，十来个力工，即可管得井井有条。
那一刹那，常喜油然而生惭愧之情——这么一家民用的布行仓库，竟比内侍省里的库房，还要经济实用。
真是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
李泽玉道：“一万八千匹，只要是细棉布档次以上的，都可以，对不对？”
林千君回话：“对。你们有的尽管送来，分类造册用不着你管。就只有一句话，我得说在前面，这次要得急，所以先给定金，尾款要在造册关银之后，才折算成金银送来。”
“好吧。内务省做事，有拖没欠？”李泽玉说，“那这个仓库的，先清点上。其他缺的，我从别的仓库调送进来。三日内全部送到。如何？”
林千君道：“不忙。先看看你这边有多少总数？”
“我们有账本的。”
添衣布行的账本，和意料之中那样干净整洁，一目了然。看了一眼傻乎乎的俩人，李泽玉善解人意，翻开最后一页：“总数在这儿。九千五百六十一。最贵重的云锦、蜀锦、香云纱不能全给你们，这三样每样要留一半。合共留下二百六十。剩下的都能立刻安排运送进宫里去。”
问题解决了一大半，常喜喜出望外：“妥了妥了！你说你们在外面还有别的仓库？”
李泽玉说：“有。我已命人去取账本。请二位少坐片刻。”
……
坐着等账本来的时候，屋里只剩下俩人，常喜的疑心病来了：“一个皇商就能交出全部。那我们不必把所有好处都交给添衣布行啊。大利布行、合胜布行那几家，年资更老，规模更大。”
林千君喝着茶，眉眼不抬：“大利布行已经关门转让了。皇商的牌子搁起，转给了另一个小布行柳生布行。现在还在尚衣局批阅中。其余的，大人尽管可以去看看，是不是真有这个实力？”
常喜道：“可是也不能让她拿捏了咱们啊？”
林千君有些无语：“大人。这边人家还在给咱们张罗呢，那边就想着找备选，好比这边跟姑娘议亲，那边还在相看别家，是不是太渣了点？”
这个比方，很贴切，于是惹怒了常喜：“我就是这样习惯，你待怎的？！”
还能怎的，官大一级压死人。
林千君也就不吱声了。
等到李泽玉回来，常喜还真的开口了：“李二姑娘，我们商量了一下。皇商不止你一家，有这边库房的就够了。这附近再找个两三家，也就够了。不劳烦你了。”
李泽玉眨眨眼睛，握着账本子的手紧了一紧：“哈，刚才不是说好的么？我边走来边看了账本子，三个仓库全部掏空正好就够了内侍省的数。”
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