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依旧透过玻璃幕墙，在会议室的长桌上投下明亮的光斑，但此刻的会议室里已无昨日的轻松氛围，空气像是被注入了铅块，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心头。何时站在白板前，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冰凉的笔盖，目光紧锁那张被彩色连接线交织成网的方案图——昨天还觉得条理清晰的规划，此刻竟显得有些脆弱。江生坐在桌边，眉头拧成一个川字，手机屏幕不断弹出消息提醒，屏幕的光映在他脸上，忽明忽暗。
“舆情监测组刚发来最新情况。”他开口，声音里透着熬夜后的沙哑与疲惫，“负面信息还在持续发酵，而且出现了新的攻击点，比之前的更棘手。”
何时转过身，看着他紧绷的侧脸：“具体是什么？之前不是已经压下去一部分了吗？”
“这次他们换了方向，开始质疑我们项目的环保标准。”江生将手机递过去，屏幕上是几张截图，“有人在‘绿色先锋’‘环保家园’这几个专业论坛上发帖，说我们的废水处理数据造假，甚至pS了一份检测报告，上面的‘超标数据’做得有模有样。”
她接过手机，快速浏览着那些煽动性的文字，脸色逐渐凝重：“这些帖子的发布时间集中在凌晨两点到四点，间隔不超过十分钟，明显是水军操作，而且用的都是新注册的小号， Ip地址还做了伪装。”
“而且，”他顿了顿，拿起桌上的一份打印邮件，“合作方刚刚发来邮件，语气很严肃，要求我们在24小时内提供额外的环保认证资料，包括第三方检测机构的原始报告。”
“他们动摇了。”她低声说，指尖攥得发白。合作方是环保领域的标杆企业，最看重社会声誉，显然被这些负面信息戳中了软肋。
江生点头，指尖在桌面上轻轻敲击：“我今天下午必须去一趟合作方公司，当面解释清楚，光靠邮件说不明白。”
她沉默片刻，理了理纷乱的思绪，然后说：“我去安排舆情组的人重点监控这些新话题，同时联系法务部，准备对伪造信息的账号和论坛发起举报，最好能让平台删帖。另外，我再整理一份环保合规的证据链，你带过去给他们看。”
会议室的空气仿佛被什么东西堵住了，沉得让人喘不过气。窗外的阳光明明很亮，却照不进这弥漫着焦灼的空间。
当天下午，江生从合作方公司回来时，天色已暗，城市的霓虹灯次第亮起，却照不亮他眼底的疲惫。他推开会议室的门，看见何时正对着电脑屏幕皱眉，屏幕上是密密麻麻的舆情数据，红色的“负面指数”曲线像一条毒蛇，蜿蜒向上。
“怎么样？”她抬头问，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合作方暂时稳住了，我把我们从项目启动到现在的所有检测报告都带过去了，包括每次采样的原始记录。”他坐下，把公文包重重放在桌上，发出一声闷响，“但他们要求我们三天内提交所有环保认证的原始数据，包括检测机构的资质证明、采样人员的工作记录，还说如果不能按时提供，就暂停合作，直到查清为止。”
“三天。”她低声重复，眼神却迅速扫过屏幕上的数据，“我们原本的环保数据没问题，都是合规的，但要把这些年的原始资料全整理出来，光是找存档就至少需要两天，还要一一核对，时间太紧了。”
“而且，他们可能还会继续施压。”他揉了揉发胀的眉心，“合作方的法务总监私下跟我说，对方好像还联系了他们的几个董事，不知道许了什么好处。”
“这不是巧合。”她忽然说，手指在桌面上划出一个圈，“他们选在这个时候出手，说明他们知道我们的方案已经通过审核，正在进入资源调配的关键阶段。这是想釜底抽薪。”
江生点头，眼神凝重：“所以，这不仅仅是普通的商业竞争，是想直接把我们拖垮，让项目胎死腹中。”
她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外面城市的万家灯火，那些璀璨的光点此刻却像无数双窥视的眼睛。她的声音异常冷静：“他们知道我们刚整合完方案，团队正处于高速推进阶段，这时候出问题，不仅会打乱节奏，还会消耗我们的精力，让我们顾此失彼。”
“接下来，他们还会怎么做？”他问，语气里带着一丝警惕。
“不止是网络攻击。”她回头看他，目光锐利如刀，“他们可能会从供应链下手，切断关键材料供应；或者挖走我们的技术人员，尤其是负责核心模块的工程师；甚至，可能会泄露我们的内部信息，让方案提前曝光。”
他沉默了片刻，指尖在桌面上敲出沉稳的节奏：“我们必须提前做好准备，不能等着挨打。”
第二天一早，何时和江生召集项目组成员开紧急会议。会议室里气氛紧张，每个人脸上都带着明显的疲惫——为了应对舆情，不少人熬了通宵，但眼下谁也顾不上休息。
“各位，时间紧急，我就直说了。”何时站在白板前，语气坚定，目光扫过每一个人，“我们现在面临的情况是，竞争对手正在对我们发起全方位的反击。他们已经动用了网络水军、制造虚假环保信息、试图动摇合作方信心。接下来，他们可能会切断我们的供应链，甚至挖走我们的技术人员，目的就是让‘云启计划’流产。”
她停顿了一下，等大家消化完信息，继续说：“但我们不会让他们得逞。所以，我们必须立刻采取应对措施，分兵把守，守住每一个关口。”
“我已经联系了舆情监测组，从现在开始，每三小时汇报一次最新情况，重点监控环保话题的扩散路径。”她拿起笔，在白板上写下“舆情”二字，“同时，法务部已经在准备举报材料，针对那些伪造检测报告的账号和发布平台，争取今天内让他们下架内容。”
“江生，你负责稳住合作方，确保他们不会被进一步误导。”她看向江生，眼神示意他补充，“另外，我们要立刻对供应链进行一次全面排查，看看哪些供应商可能被竞争对手接触过，尤其是提供核心芯片的那几家。”
“我会立刻安排供应链组的人去查，争取今天下班前出结果。”江生点头，在笔记本上快速记录，“我还会给所有供应商发一份函，强调我们的合作优先级，看看他们的反应。”
“还有，技术团队这边。”她转向几位工程师，“我们要对项目组的核心技术人员进行一对一沟通，了解他们的想法和顾虑，防止被对方用高薪挖走。如果有人有困难，我们尽可能解决，不能让他们有后顾之忧。”
“我已经联系了几位核心工程师，约好了今天下午见面。”江生补充道，“我会跟他们坦诚沟通目前的情况，让他们知道我们有信心应对。”
会议持续了两个小时，每一个环节都做了细致的安排，每个人都领到了明确的任务。会议结束后，整个项目组立刻进入高强度运转状态，办公室里只剩下键盘敲击声和匆匆的脚步声，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背水一战的决绝。
两天后，供应链的问题果然爆发了。三名原本合作稳定的供应商突然同时发来了邮件，通知项目组，将暂停供应部分关键材料，理由出奇地一致——“产能不足，无法满足订单需求”。
“他们说是因为‘产能不足’，但我刚查过他们的公开数据，最近根本没有新增订单。”项目助理把打印好的邮件递给何时，脸色焦急，“这明显是借口，我们都清楚，这不是真实原因。”
她翻看着邮件内容，眉头越皱越紧，这三家供应商分别负责提供传感器、电源模块和散热材料，都是项目必不可少的组件。“看来他们是有备而来，专门挑了我们库存最低的几种材料下手。”
“我已经联系了其他供应商，但短期内能调配的量有限。”江生走进来，手里拿着一份报表，“如果不能尽快恢复原来的供应渠道，按照目前的库存，项目可能会在一周后出现停工风险。”
“不能等。”她拿起包，眼神果断，“我去找他们，当面问清楚。我们必须知道他们到底受到了什么压力，是被威胁了，还是被利诱了。”
江生点头，拿起外套：“我陪你去，多个人多个照应。”
他们先去了离公司最近的一家传感器供应商。负责人一开始推脱“正在开会”，磨了半个小时，才勉强答应在会议室见面。
“何经理，江经理，不是我们不想合作，实在是……”负责人坐在会议桌对面，双手交叉放在桌上，语气带着几分无奈，“对方开出了比你们高出30%的订单量，而且承诺了未来三年的长期合作，我们也是小公司，扛不住这种诱惑啊。”
“你们和我们合作也有三年了，这三年我们的订单量一直很稳定，付款也从没有拖欠过。”江生沉声说，眼神锐利地看着对方，“我们之间的信任，难道比不上他们的一张空头支票？”
“不是不信任，是现实逼人啊。”负责人叹了口气，身体向后靠在椅背上，“你们也知道，这两年原材料涨价，我们的利润空间被压得很薄，对方给的条件，确实太诱人了。”
“那你们有没有想过，”何时忽然开口，声音平静却带着穿透力，“如果他们成功打垮我们，你们还能拿到现在的订单价吗？”
负责人一愣，显然没料到她会这么问。
“他们不是为了和你们合作，而是为了控制供应链，把我们挤出市场。”她继续说，语气笃定，“一旦我们的项目失败，他们就成了这个领域的垄断者，到时候你们的议价权会被完全剥夺，订单量、价格都得看他们脸色。他们今天能挖走我们的供应商，明天就能压垮你们的利润。”
负责人沉默了，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显然在权衡利弊。
“我们不会让步。”她看着对方，递过去一份文件，“这是我们准备的新合作方案，包括更灵活的付款方式——预付款比例提高到50%，还有更高的优先级保障，只要是我们的订单，你们的生产线必须优先排期。”
负责人拿起方案，仔细翻看着，眼神已经明显动摇。
当他们离开这家供应商时，天已经黑透了，城市的霓虹灯在湿漉漉的地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你觉得他们会被说动吗？”江生问，语气里带着一丝不确定。
“至少，他们会重新考虑，不会立刻倒向对方。”她看着窗外流动的车灯，“但另外两家可能就没这么容易了，尤其是那家电源模块供应商，据说和对方的副总沾亲带故。”
他点头，语气坚定：“明天我再去那家电源模块供应商试试，你去跑散热材料的那家，双管齐下，总能争取回一家。”
“好。”她应声，忽然停下脚步，转头看他，“你有没有觉得，他们这次的反击太精准了？精准到像是提前知道我们的供应链布局，知道我们的方案整合进度，甚至知道我们的库存情况。”
“是。”他沉吟片刻，声音压得很低，“就像是提前知道我们会整合方案，知道我们会推进到这一步，甚至知道我们的软肋在哪里。”
她看着他，心猛地一沉，一个不愿相信的念头浮上心头：“你怀疑……我们内部有内鬼？”
“可能性很大。”他低声说，目光扫过办公楼亮着灯的窗口，“不然他们不可能这么快就找到我们的供应商，还能同时策反三家。”
当天夜里，舆情组又发来一份紧急报告。报告显示，有一个固定Ip地址频繁出现在多个负面帖子的后台记录里，虽然做了伪装，但技术人员还是追踪到了源头——这个Ip的注册信息指向了一家名为“恒通咨询”的公司，而这家公司的实际控制人，正是竞争对手鼎盛集团的子公司负责人。
“这不是巧合，是有组织、有预谋的攻击。”她看着屏幕上的Ip追踪图，指尖冰凉，“他们不仅要毁了我们的项目，还要毁掉公司的声誉。”
江生站在她身后，语气冷静得近乎冷酷：“我们得查清楚，这家‘恒通咨询’到底在做什么，除了网络攻击，他们还布了哪些局。”
她点点头，忽然意识到什么，回头看他，眼神里带着一丝寒意：“你觉得，他们会不会也在我们的技术人员面前，展示了一份‘未来规划’？比如，承诺项目失败后高薪收留他们，甚至让他们带着我们的核心技术跳槽？”
他没有说话，只是轻轻“嗯”了一声，眼底的凝重已经说明了一切。
窗外的风呼啸而过，吹动了窗帘的一角，露出外面沉沉的夜色。屋内的灯光映在屏幕上，那条Ip地址的信息像一道裂痕，悄然撕开了他们原本平稳的节奏，也撕开了团队内部的信任防线。
她合上笔记本，站起身，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决心：“我们得加快节奏了，不仅要应对外部的攻击，还要找出内部的隐患。”
他点头，目光坚定如铁：“是，不能再等了。”
夜色沉沉，办公室的灯光一盏接一盏亮起，像是在黑暗中点燃的火把，照亮了每一个忙碌的身影。而他们，已经站在了这场反击战的最前线，身后是倾注了无数心血的项目，身前是看不见的刀光剑影，但谁也没有退缩的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