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卷 机关迷踪
宁瑜与阿翎行至蜀中一处名为“千机谷”的隐秘山谷。此地传闻是古代一位机关大师的隐居之所,谷中遍布奇巧机关,寻常人难以深入。二人因追寻一道异常的地脉灵气波动而来,怀疑与古代遗存的机关术有关。
谷口林木幽深,仅有小径蜿蜒而入。行不多时,便见道旁立着一尊半人多高的木制牛形机关兽,造型古朴,关节处榫卯结构精妙,虽蒙尘埃,却依旧完好。阿翎指尖轻触,气纹微动:“非金非石,内含枢机,似有灵韵暗藏,然沉寂已久。”
宁瑜颔首,这木牛看似死物,但其内部结构隐隐与地脉相连,似乎是一种汲取地气维持运转的古老设计。二人未多做停留,继续深入。
越往谷内,遇到的机关造物越多。有依靠水流驱动的捣药玉兔,有借助风力旋转的报时铜雀,更有一些形如虎豹、用以警戒的木质机关兽,虽已停止动作,但那份精巧与肃杀之气依旧令人惊叹。这些机关看似各自独立,实则隐隐构成一个庞大的、守护山谷的系统。
“此地机关术,已近乎道。”宁瑜赞叹,“借天地之力,衍化万物之形,非大智慧者不能为。”
正行走间,前方传来一阵“嘎吱嘎吱”的怪异声响,伴随着沉重的脚步声。二人隐匿身形,悄然靠近。只见山谷腹地一片较为开阔的平地上,两具奇特的机关正在运作。
一具正是如谷口所见的木牛,体型更为巨大,长约两丈,通体由泛着金属光泽的“铁木”制成,正在不停地用头部撞击着一面山壁,发出沉闷的咚咚声。另一具则是形似骏马,亦是铁木所制,背负着不知名的沉重货物,围绕着一块巨石不停地绕圈奔跑,步伐精准却透着一股难言的焦躁。
更令人心惊的是,这两具机关兽的眼窝之中,并非空洞,而是镶嵌着某种宝石,此刻正散发着不祥的、暗红色的光芒,周身弥漫着一股混乱、暴戾的气息。它们的动作虽然依旧遵循着某种核心指令(木牛开山,流马运输),但却充满了破坏性与无休止的疯狂,仿佛失去了控制的战争机器。
“木牛流马?”宁瑜眼中闪过一丝讶异。此乃古籍中记载的、已失传的传奇机关术,可用于山地运输,巧夺天工。但眼前这两具,显然状态不对。
“其核心枢机被邪气侵蚀,灵韵逆转,由巧化拙,由益转害。”阿翎感知更为敏锐,指出关键,“那股地脉异动,源头似乎就在它们不断冲击的那面山壁之后。”
就在二人观察之际,那木牛似乎感应到了生人气息,猛地停止撞山,那颗巨大的、雕刻着古朴纹路的牛头,缓缓转向宁瑜与阿翎藏身的方向,眼窝中的红光大盛!
“哞——!”
一声并非生物发出的、却带着金属摩擦般刺耳吼声响起!木牛四蹄刨地,猛地发力,如同一辆失控的战车,带着碾碎一切的气势,向着二人藏身之处冲撞而来!速度之快,远超其笨重外形所能及!
而那流马也同时调转方向,不再绕圈,马头低垂,以额前一根尖锐的金属撞角,如同骑兵冲锋般,紧随木牛之后冲刺而来!地面为之震动!
中卷 枢机核心
面对两具失控的传奇机关兽冲击,宁瑜与阿翎并未慌乱。
宁瑜一步踏前,周身清光流转,并未选择硬撼其锋芒,而是双手虚划,引动地气。刹那间,二人身前的地面如同活了过来般,泥土翻涌,瞬间升起数道厚实的土墙!
“轰!轰!”
木牛与流马先后狠狠撞在土墙之上!土墙崩裂,烟尘弥漫,但它们的冲势也为之一阻。然而,这两具机关兽不知以何种原理驱动,力量大得惊人,且不知疲倦,稍一停滞,便再次发力,试图撞破土墙。
阿翎清叱一声,灵鹤虚影显现,并非攻击,而是双翼扇动,引动山谷间的云雾水汽。顷刻间,浓郁的白雾弥漫开来,将木牛流马笼罩其中。这雾气并非寻常水汽,而是蕴含着阿翎的清灵之力,能干扰能量感知与方向判断。
陷入雾中的木牛流马,顿时失去了目标,如同无头苍蝇般在原地打转,发出愤怒的咆哮,眼中的红光更加炽盛,疯狂地攻击着周围的雾气与地面。
宁瑜趁此机会,灵识如丝,小心翼翼地探向那木牛。他必须找到其核心枢机,弄清楚被侵蚀的根源,才能设法停止或净化它们。
灵识穿透坚硬的铁木外壳,进入其复杂的内部。只见其中齿轮咬合,轴承转动,符文闪烁,结构精妙绝伦,远超想象。而在其胸腔正中央,一枚约拳头大小、非金非玉、刻满星辰图案的“枢机核心”正缓缓旋转,散发出庞大的能量。但此刻,那核心之上,缠绕着无数如同黑色血管般的秽气,正是这些秽气,扭曲了核心的运转,放大了其“工作”的指令,使其陷入狂暴。
而那股秽气的源头,隐隐与山壁之后的地脉异动同出一源!
“核心被地底溢出的‘幽冥秽气’污染,需先切断其与秽源泉头的联系,再净化核心!”宁瑜瞬间做出判断。
他并指如剑,一道凝练的破邪金光,如同手术刀般,精准地射向木牛核心与地脉连接的那几条最主要的能量通道!
“嗤嗤嗤!”
金光过处,那些黑色“血管”应声而断!木牛庞大的身躯猛地一僵,眼中的红光剧烈闪烁,动作变得极其不协调,如同卡住的齿轮。
然而,那幽冥秽气极为难缠,被切断后竟如同活物般蠕动,试图重新连接。而另一边的流马,见同伴受制,竟不顾雾气干扰,凭借着某种感应,再次向着宁瑜发起了冲锋!
宁瑜正要应对,他肩头的纸鹤却翩然飞起。它并未攻击流马,而是飞临那面被木牛不断撞击的山壁之前,翅尖轻点壁上一处不起眼的、刻着八卦图案的凹陷处。
灵犀珠,沟通万灵,洞察关窍!
这一点之下,那面看似浑然一体的山壁,竟发出“扎扎”的机括声响,缓缓向两侧滑开,露出了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幽深洞口!一股更加浓郁、阴冷的幽冥秽气,夹杂着古老的尘埃气息,从洞中扑面而出!
洞口出现的瞬间,那木牛和流马如同受到了终极指令的召唤,竟同时放弃了攻击宁瑜,发出混合着渴望与恐惧的嘶鸣,不顾一切地想要冲向那洞口!
它们的核心指令,除了“工作”,更深层的,恐怕是“回归”或“守护”这洞口之后的存在!
“拦住它们!”宁瑜喝道。若让这两具被污染的机关兽冲入洞中,与那秽气源头结合,后果不堪设想!
阿翎全力催动雾气,化作一道道柔韧的冰晶锁链,缠绕向木牛流马的四肢关节,试图延缓它们的动作。宁瑜则双手结印,引动雷霆,数道电蛇劈在洞口前方,形成一片雷池,暂时阻挡去路。
木牛流马被阻,更加狂躁,拼命挣扎,铁木身躯与冰链、雷光碰撞,发出刺耳的声响。
趁此机会,宁瑜身形一闪,率先冲入了那刚刚开启的洞窟之中。阿翎紧随其后。
洞内并非天然洞穴,而是一条人工开凿、布满机关符文的甬道,一路向下延伸。越往深处,幽冥秽气越浓,几乎凝成实质,侵蚀着二人的护体灵光。四周壁上也开始出现一些残破的机关零件和战斗痕迹,似乎很久以前,此地曾发生过激烈的冲突。
终于,甬道尽头,是一间巨大的石室。石室中央,是一座高台,高台之上,供奉着一具更加庞大、造型也更为复杂的——青铜机关巨人!这巨人呈坐姿,高约三丈,身披甲骨,手持巨斧,虽寂静无声,却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威压。这恐怕才是千机谷真正的守护核心,或者说,是那古代机关大师最终的杰作。
然而,此刻这青铜巨人的胸口处,破开了一个大洞,一根粗壮的、如同黑色树根般的秽气触手,正从地底深处伸出,牢牢地扎入其胸腔之内,不断蠕动着,向其内部灌注着幽冥秽气!而那青铜巨人体内原本应该存在的、更加庞大的枢机核心,已然被秽气彻底污染、包裹,散发出如同心脏搏动般的、不祥的暗红光芒!
正是这被污染的青铜巨人,以及这根连接着地底幽冥裂隙的秽气触手,才是导致山谷地脉异动、外间木牛流马失控的真正源头!
似乎是感应到了生人闯入,那青铜巨人眼窝中,猛地亮起两团如同鬼火般的暗红光芒!它那巨大的头颅,缓缓低下,“看”向了闯入的宁瑜与阿翎。
一股远比木牛流马恐怖得多的、混合了金属冰冷与幽冥死寂的威压,如同泰山压顶般笼罩下来!
“嗡——!”
青铜巨人动了!它那巨大的手臂抬起,手中的青铜巨斧带着撕裂空气的轰鸣,向着渺小的宁瑜二人,悍然劈下!
下卷 匠心不灭
青铜巨斧未至,那狂暴的气压已然让人呼吸困难。这一击之力,足以开山裂石!
宁瑜脸色凝重,这青铜巨人力量层次远超外界木牛流马,且被幽冥秽气深度污染,已近乎魔物。不可力敌!
他脚踏玄奥步法,身形如幻影般向后急退,同时双手急速划动,在身前布下层层叠叠的太极防御气旋。
“轰隆!!!”
巨斧劈落,狠狠地斩在太极气旋之上!气旋剧烈扭曲、震荡,发出不堪重负的嗡鸣,最终轰然破碎!但宁瑜也借此冲击之力,退到了石室边缘,避开了这必杀一击。
巨斧余势未尽,劈砍在石室地面,留下一条深达数尺的沟壑,碎石飞溅!
阿翎则趁青铜巨人攻击宁瑜的间隙,身形如电,绕向其侧后方,灵鹤清影双翼挥动,无数蕴含着净化之力的冰晶羽毛,如同箭雨般射向那根连接巨人胸腔与地底的秽气触手!
“嗤嗤嗤……”
冰晶羽毛击中秽气触手,发出腐蚀般的声响,那触手剧烈扭动,表面冒出浓郁的黑烟,显然受到了伤害。但触手极其坚韧,且与地底幽冥裂隙相连,秽气源源不绝,很快便恢复如初。
青铜巨人受此干扰,发出愤怒的咆哮,舍弃宁瑜,巨大的手臂横扫,拍向阿翎!掌风凌厉,如同排山倒海!
阿翎身法轻盈,如同风中柳絮,险之又险地避开掌击,但那掌风边缘扫过,依旧让她气血一阵翻腾。
宁瑜见状,知道必须攻击其核心!他再次凝聚金光,化作一道凝练的金色长矛,瞄准青铜巨人胸口那被秽气包裹的核心,奋力投掷而出!
“破邪金矛!去!”
金矛撕裂空气,发出尖锐的啸声,精准地刺入那暗红的核心之中!
“噗!”
金矛没入大半,那核心猛地一颤,暗红光芒剧烈闪烁!青铜巨人的动作也随之僵直了一瞬。有效!
然而,下一刻,那秽气触手猛地膨胀,更加浓郁的幽冥秽气涌入核心,竟将那金光闪闪的长矛缓缓地、一点一点地逼了出来!最终,金矛“嘭”的一声,碎裂成点点金光消散。
核心处的暗红光芒,反而更加炽烈了!青铜巨人的气息,也因此变得更加狂暴!
物理攻击、能量净化,似乎都难以彻底摧毁这被幽冥秽气深度污染的核心。
就在宁瑜思索对策之际,那一直悬浮在他肩头,似乎在观察、分析的纸鹤,再次动了。
它并未飞向青铜巨人,而是如同一个最专注的学者,翩然飞向石室四周的墙壁。那些墙壁上,刻满了密密麻麻、复杂无比的机关设计图、能量流转符文,以及一些潦草却充满激情的笔记——那是那位古代机关大师留下的毕生心血!
纸鹤的翅尖,如同最灵巧的刻刀,轻轻拂过那些古老的图文。灵犀珠的光芒,不再是攻击或防御,而是化作一种纯粹的“理解”与“共鸣”之光,与墙壁上沉淀了无数岁月的智慧与意志,进行着跨越时空的交流。
它在“阅读”这位大师的匠心!理解他创造这些机关的本意——并非为了破坏与杀戮,而是为了守护、辅助与探索!
随着灵犀之光的流淌,墙壁上那些沉寂的符文,竟开始一个个地、微弱地亮了起来!尤其是几个标注着“紧急制动”、“能量逆转”、“净化序列”的特殊符文,光芒越来越盛!
仿佛感受到了创造者意志的苏醒,那狂暴的青铜巨人,动作再次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迟疑。它胸口那被污染的核心,也发出了不稳定的波动。
就是现在!
宁瑜福至心灵,不再试图从外部强行破坏,而是将自身神念,顺着纸鹤营造出的、与古代大师匠心共鸣的通道,小心翼翼地探入了那被污染的核心内部!
他“看”到的,并非单纯的秽气与混乱。在那核心的最深处,依旧残存着一丝微弱却无比纯粹、无比坚韧的——创造者的守护意志!这意志,如同风中之烛,在幽冥秽气的包围侵蚀下,苦苦支撑,未曾完全泯灭!
宁瑜的神念,如同温暖的阳光,照耀在那丝微弱的意志之上。他没有试图驱散秽气,而是传递过去一幅幅画面——是山谷外那些精巧平和的辅助机关,是木牛流马未被污染前辛勤运输的模样,是这位大师呕心沥血、追求机关极致的专注身影……
“大师……您的造物,不应沦为毁灭的工具……醒来吧……重掌您的杰作……”
伴随着宁瑜的呼唤,以及纸鹤那沟通古今的灵犀之光,那丝沉寂的守护意志,猛地燃烧起来!如同星火燎原!
“嗡——!!!!!”
青铜巨人胸口的核心,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但这一次,不再是暗红,而是璀璨的、如同星辰般的银白之光!
银光所至,那缠绕核心的幽冥秽气,如同遇到克星般,发出凄厉的尖啸,迅速消融、退散!那根连接地底的秽气触手,也在银光的冲击下,寸寸断裂,化为飞灰!
青铜巨人眼中的暗红鬼火彻底熄灭,取而代之的是温润而威严的银光。它那庞大的身躯停止了所有攻击动作,缓缓地、带着一种沉重的疲惫,重新坐回了高台之上。手中的巨斧,也轻轻放下。
它低头看着自己胸口那逐渐恢复清澈、缓缓旋转的银白核心,又抬头看了看宁瑜、阿翎,以及那只仍在与墙壁图文共鸣的纸鹤,最终,发出了一声悠长、苍凉、却又带着一丝解脱与欣慰的叹息。那叹息声并非通过空气,而是直接回荡在石室之中,回荡在所有人的心中。
随即,它的银光渐渐内敛,最终彻底沉寂下去,仿佛重新陷入了漫长的守护沉睡。但这一次,它的核心是纯净的,不再受幽冥秽气的侵扰。
随着青铜巨人核心的净化,石室外那两具失控的木牛流马,也如同被切断了控制般,眼中的红光瞬间熄灭,动作停滞,僵立在原地,重新化为了无害的机关造物。
地脉的异动,也随之平息。
尾声
宁瑜与阿翎退出洞窟,那面山壁再次无声合拢。
看着山谷中恢复平静的诸多机关,以及那两具静静伫立的木牛流马,宁瑜感慨道:“巧夺天工,终需正心驾驭。匠心若被邪念侵蚀,利器亦成灾祸之源。”
阿翎指尖拂过一旁玉兔机关,气纹柔和:“灵犀所至,唤醒本真。大师守护之念,终胜幽冥秽气。”
二人未再打扰此地的宁静,悄然离开了千机谷。山谷依旧隐秘,机关依旧沉默,但那份源自古代大师的智慧与守护意志,却在灵犀一点的帮助下,得以延续。而那关于木牛流马的传奇,也因这段插曲,更添了几分神秘与警示。
(第四十九话 《木牛流马》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