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雁的话，瞬间赖清华的身体绷紧了起来。
她没有立刻回答，只是缓缓抬起头。
良久，她才慢慢转回头，看向林雁。
“雁子姐，”她的轻声说道，
“在我这儿，没什么所谓的新生活了。”
她决定还是把自己的所有心思向林雁坦白，对于女人之间的事，林雁是一个很好的聊天对象，而且在林雁面前，清华很放松，不然她们也不会从小都这么要好，这一点，小惠不能够代替，毕竟跟小惠还有工作上的交集。
所以这段时间，两人的冷战，对清华的压力非常巨大。
“悦悦……她永远是老板娘。这一点，从我决定生下晓晨那一刻起，我就这么告诫自己，从来没敢有过半点不该有的念头。她能容下晓晨，认她做干女儿，这份情义，我得认，而且，我也知足了。”
她的目光落在不远处婴儿床的女儿身上，继续说道。
“晓晨是林家的孩子。”
她转回头看着林雁，脸上没什么表情。
“我的一切，我这条命，我现在的本事，我今天能站在这里……都是林夜，是林家给的。
没有林家，我赖清华什么都不是。”
“我没什么能还给林家的，我现在唯一能做的，把我所有的一切，都用来护好林晓晨。
把她好好养大，然后，把我得到的交还给她。”
她终于将目光转回林雁脸上，眼神很平静，但是林雁听来，却是怎么也平静不了。
“在我心里，除了我父亲和林夜，已经没有什么男人还能有什么位置了。”
“雁子姐，晓晨是林家的女儿，我不能让她有个继父……一点可能性都不能有……我不能让任何外人，来染指林家的血脉，更不能让她受一点委屈。
我的身家是林家的，我要还回去。”
这番话，像一块冰冷的巨石投入水中，让听者的心一直往下沉。
这不是出于爱情，而是出于一种近乎疯狂的执念。
她主动将自己未来的所有可能性都封闭了，将自己的一切价值都绑定在了“守护林家血脉”这条轨迹上。
林雁心头巨震。
她张了张嘴，想劝说什么“你还年轻”、“晓晨也需要一个完整的家”、“你不必这样”，却发现所有的话在清华那双平静的眼睛面前，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她忽然明白了，这不是迷茫，也不是痴情，在清华眼里，是一种不容动摇的使命。
清华很清醒，更不只是嘴上说说而已，她一直都是么做的，这点林雁很清楚。
林雁伸出手，抱了抱清华单薄的肩膀：
“傻丫头！你这又是何苦啊！”
两个女人紧紧抱着。
“雁子姐，我不苦，我很幸福。”
清华平静而坦然的说道，
这一刻，林雁彻底明白。
横在她和清华之间的那层隔阂，源于两种截然不同的生命选择。
她无法将清华从她自己选择的、用责任和执念构筑的堡垒里拉出来。
她唯一能做的，或许就是尊重，并在堡垒之外，给予一点温暖。
“雁子姐，我是个正常人，不是偏执狂，正常人就应该会有记忆和温度，要不是林夜，我现在都不知道烂在哪里了。
而且我一个初中生，一个因为病重的母亲，想嫁都没有人敢要的女人，但是我现在却成了一个跨国上市公司的大总裁。
这……电影都不敢这么演，却在我身上发生了，我知道，这不是运气和偶然。”
林雁提醒她忽略的一部分：“你的能力也是一方面……”
清华摇了摇头。
“不是的，雁子姐，会唱歌的人太多了，但不是所有的人都是歌星，相反，很多歌星其实唱歌都不好听……”
话说到现在，林雁才知道这个女人心里藏了这么多事，她没有办法再劝说什么。
林雁自己又何尝不是这样，那天，她准备好结束生命的甲胺磷，被林夜夺走。
从那天起，突然世界仿佛都不一样了，之后去魔都，住洋楼，获奖，到现在的l&y公司，每一步都有林夜的干预和推动，自己怎么又忘得了。
“我其实跟你一样，只不过不同的是，我是他的亲姐姐。”
清华轻轻点头。
清华的话，一下子把林雁拉到了以前绝望的岁月里，她太理解清华说的这些话，不过她还是不能完全理解清华的这份偏执。
“可是，林夜可能不希望你这样想啊！”
“再说，事情搞得这么复杂，也是因为这样才缘起的……”
清华叹道：“哎，怎么说呢，如果一切回到从前，我该怎么样就怎么样，但是因果已经种到我心里了，我只能跟着自己的心走，我佩服那些恩将仇报的人，但是我真不行。”
林雁叹了口气，“行吧……别把自己弄得太累。”
“我现在很好，孩子我妈在带，小惠也会帮忙，基本都不用我操心，工作上的累我不怕！”
林雁点了点头，这时，林晓晨开始哭闹了起来。
清华连忙说道：“孩子可能饿了。”
林雁只得起身告辞。
*
临近年关，丛生集团总部和各子公司都进入了年终最繁忙的阶段。
总结会议、来年规划、年终结算……林夜、杨立军、赖清华等人几乎忙得脚不沾地。
然而，在这片繁忙之中，总有一处角落，流淌着与紧张节奏截然不同的、柔软而缓慢的时光。
那便是赖清华的家中。
客厅铺着厚厚的地毯，暖气开得很足，四个月大的林晓晨穿着柔软的连体衣，正醒着，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打量着这个温暖的世界。
她比刚出生时壮实了许多，小脸蛋白里透红，偶尔会发出“咿咿呀呀”的声音，或者无意识地咧开没牙的嘴笑一下，足以让所有看见她的人心都化了。
小惠和清华妈妈是照顾孩子的主力，但最近，这里常会出现两位意外的、却极受欢迎的客人。
这天下午，门铃响起。
小惠跑去开门，只见代悦和林雁站在门外，手里还提着些婴儿用品和水果。
“悦悦姐，雁子姐，你们怎么有空来了？”
小惠惊喜道。
代悦笑了笑，脱下大衣：
“刚开完农业公司的年终总结会，偷得浮生半日闲。想着好些天没见晓晨了，过来看看。”
林雁也笑道：“我也是，设计室那边总算把开春的订单都理顺了。快让我们看看小家伙。”
两人轻车熟路地换上拖鞋，然后奔向晓晨。
赖清华正抱着晓晨在客厅踱步，看到她们，脸上立即扬起笑容：
“你们来了？正好，这小家伙刚睡醒，精神头足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