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官医局后院的厢房里飘出浓郁药香。
小顺子趴在窗边,鼻子贴在冰冷的窗棂上呵出白气。屋内,林砚正用浸了井水的布巾擦拭虎子滚烫的额头。
“热势退了些。”太医院医官李轩低声道,“但疹点仍未透发,恐有逆传心包之险。”
林砚眉头紧锁。按《温病条辨》记载,麻疹需“疹出而热退”,如今虎子热势稍减而疹点隐伏,正是凶险之兆。
“换升麻葛根汤!”他果断下令,“加蝉蜕三钱、柽柳五钱,助透疹解毒!”
药童飞奔而去,小顺子却突然转身跑出院子。片刻后,他气喘吁吁地捧着个豁口的陶碗回来:“大人!我从灶房讨的米汤...”
林砚心头一暖。这孩子虽病弱,却懂得照顾弟弟。他接过陶碗尝了尝,米汤稀薄如纸——城中粮荒已非一日。
“小顺子,”他柔声道,“你弟弟若痊愈,你最想要什么?”
孩子呆呆地看着他:“我...我想每天都有米汤喝...”
这句天真的话语像刀子扎进林砚心里。他猛地攥紧拳头:“好!我保证你们兄弟俩不仅有米汤,还有白米饭!”
第四日清晨,奇迹发生了。
虎子身上的红疹如星火燎原般蔓延至四肢,体温虽仍有反复,但呼吸已平稳许多。小顺子蜷缩在弟弟床边睡着了,怀里还紧紧抱着那个草编蚂蚱。
“林大人!”李轩冲进房间,声音发颤,“虎子出疹了!疹色红润,分布均匀!”
林砚长舒一口气。他掀开虎子衣襟查看——胸背处疹点已连成片状,正是“疹透热退”的吉兆。
第七日正午,虎子颈后最后一粒痘痂悄然脱落。林砚用银匙喂他喝下半碗稀粥,孩子竟咯咯笑出声来。
“大人!”小顺子突然“扑通”跪地,额头重重磕在青砖上,“您是活神仙!虎子有救了!我有救了!”
这一声哭喊穿透门窗。院外候诊的人群瞬间安静,所有人都伸长脖子往这边张望。
药童忍不住喊道:“小顺子!你弟弟的病好了!”
消息如野火燎原。先是几个偷听的百姓面面相觑,接着不知谁带头鼓起掌来。
“神医啊!”先前骂“官府作秀”的壮汉挤到窗前,目瞪口呆地看着虎子喝粥,“这...这真是那孤儿?”
老妪颤抖着手摸向虎子额头:“不烧了...真的不烧了...”
林砚扶起小顺子,将一枚刻着“官医局”的木牌挂在他脖子上:“从今往后,你便是官医局的义童。每日辰时来此,我教你识字读书。”
孩子泪流满面地点头,脏兮兮的小手紧紧攥住木牌。
人群彻底沸腾了。
“我要看病!我娘亲咳血半年了!”
“我爹的腿伤能治吗?”
“大人!我家的牛生了怪疮...”
林砚笑着指向院中:“各位乡亲,官医局今日不限号!但请按序排队,每人限诊一刻钟!”
欢呼声如雷动。那个曾揪老者衣领的壮汉此刻挤在最前面,满脸羞愧:“大人...俺...俺想给俺媳妇看看...她月子里落下病根...”
黄昏时分,最后一位患者离开时,林砚发现小顺子不见了。
他在后院柴房找到孩子时,他正踮脚够着药柜顶层的甘草片。
“虎子想吃甜的。”小顺子小声解释,“我听药童说甘草能解毒...”
林砚喉头哽咽。他取下甘草片掰成小块,塞进孩子嘴里:“这是药,不能吃太多。”
小顺子满足地咂咂嘴,突然指着林砚官袍上的云雁补子问:“大人,您是天上的神仙吗?”
林砚望着天边晚霞,轻声回答:“我是人间的医官。”
当晚,应天府衙的灯笼彻夜未熄。沈渊看着林砚呈上的病历,手指拂过小顺子那页歪扭的字迹——那是孩子用炭笔写的“谢林大人再造之恩”。
“好!”沈渊掷笔大笑,“明日早朝,朕要亲口禀报官医局首诊盛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