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老药头佝偻着背追上来,七殿下情况不妙!
赵宸低头看去。赵棠面色已经由白转灰,嘴角不断溢出黑血,左眼窟窿里残余的血珠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黑。更可怕的是,他心口被黑丝刺入的地方鼓起个鸡蛋大小的包,皮肤下隐约可见东西在蠕动。
是引魂蛊。老药头枯手发抖,在往心脉钻!
赵宸右肩胎记突地一跳。他想起冷宫井边那个自称王瑾的黑影说的话——七殿下送您的礼。难道七弟的伤,也是局?
先救人。他沉声道,去寝殿。
东宫侍卫见是镇北王,无人敢拦。一行人长驱直入,直奔赵棠的寝宫。殿前积雪扫得干干净净,廊下挂着素白灯笼,在风中轻轻摇晃,像招魂的幡。
不对劲。忽尔卓突然按住刀柄,太静了。
确实。东宫本该戒备森严,此刻却连个巡逻的侍卫都没有。殿门虚掩着,缝隙里渗出缕缕青烟,带着股刺鼻的药味。赵宸右肩胎记微微发烫,玄冰剑在鞘中轻颤,像是感应到了什么。
退后。
他一脚踹开殿门。烟尘散尽,殿内景象令人毛骨悚然——十几个太监宫女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每人胸口都有个血洞,心脏不翼而飞!而更骇人的是,他们尸体的摆放位置,竟隐约构成个诡异的符文!
血祭阵!老药头枯脸煞白,有人在炼尸!
赵宸剑尖挑起一具尸体。死者脖颈处有道细如发丝的红线,伤口整齐得像被什么利器瞬间切断。这手法他认得——是四皇子府上死士的招牌!
四哥的人来过。
高阳怀里的玉圭突然发烫。她惊呼一声,圭身脱手飞出,悬浮在殿中央,青光如瀑倾泻而下。光线所及之处,地砖缝隙里渗出丝丝黑血,竟勾勒出个巨大的字!
四殿下...忽尔卓声音发紧,在示威?
赵宸冷笑:不,是调虎离山。他右肩胎记青光暴涨,七弟的寝殿在哪?
绕过正殿,后面是座精巧的院落。院中积雪未扫,却有一行新鲜的脚印直通内室。赵宸示意众人噤声,自己持剑上前,剑尖轻挑门帘——
三支弩箭破空而来!赵宸侧身避过,玄冰剑顺势横扫,剑气将门帘绞得粉碎。烟尘中,只见个穿杏黄蟒袍的身影背对门口,正弯腰在床榻边摆弄什么。
四哥。赵宸剑指那人后心,好久不见。
人影缓缓转身。月光下,那张与赵棠有七分相似的脸苍白如纸,唇角却挂着诡异的微笑:三哥,你来了。
赵宸瞳孔骤缩。这人不是四皇子赵稷!虽然穿着赵稷的蟒袍,长着赵稷的脸,但脖颈处那道疤痕...分明是假的!是用朱砂画上去的!
你是谁?
假赵稷咧嘴一笑,嘴角直接咧到耳根,露出满口尖牙:门主座下,引魂使。他声音忽男忽女,奉门主之命,来取钥匙。
赵宸剑锋直指他咽喉:七弟呢?
假赵稷诡笑着退后一步,露出身后的床榻。赵棠——另一个赵棠——正安静地躺在锦被中,面色红润,呼吸平稳,仿佛只是睡着了。而床边站着个小太监,手里捧着碗黑如墨汁的药。
王爷来得正好。假赵稷声音甜得发腻,七殿下刚服了安神汤...
找死!
赵宸剑气如虹,一剑斩向假赵稷咽喉!那人却不躲不闪,任由剑锋划过脖颈——没有血溅出,只有缕缕黑烟从伤口逸散!而更可怕的是,床边的突然睁眼,瞳孔竟是血红色的!
三哥...假赵棠声音嘶哑,你来了...
赵宸怀中真正的赵棠突然剧烈抽搐起来!少年皇子左眼窟窿里的黑血如泉涌出,心口的鼓包地炸开,钻出条拇指粗的黑蛇!黑蛇闪电般窜向床榻,直扑假赵棠的嘴!
拦住它!老药头一把朱砂撒出。
黑蛇被朱砂击中,在半空中扭曲挣扎,却仍拼命往假赵棠那边钻。赵宸玄冰剑横扫,剑气如霜将黑蛇斩成两截。蛇头落地仍张着嘴,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尖啸!
王爷小心!高阳突然尖叫。
假赵棠已经从床上暴起,十指如钩抓向赵宸面门!赵宸侧身避过,剑锋顺势划过对方胸口——没有血,只有无数黑虫从破口涌出!而与此同时,假赵稷的身体也开始融化,眨眼间就化作了滩蠕动的黑虫!
蛊傀!老药头急喝,烧了它们!
忽尔卓火把掷出。虫群遇火即燃,发出的爆响和刺耳的尖啸。混乱中,那小太监突然扑向床榻,从枕下抽出把匕首就往真赵棠心口刺去!
高阳怀里的碎玉突然炸开青光,将匕首震偏三分。赵宸回身一剑,小太监头颅飞起,脖颈断口处却没有血,只有几缕黑丝如活物般扭动!
七弟!
赵宸疾步上前,却发现榻上的真赵棠已经不见了!床板不知何时翻起,露出底下黑漆漆的暗道。一阵阴风从洞中涌出,带着刺鼻的腐臭味。
赵宸刚要跳下,老药头突然拽住他:王爷且慢!这是幽冥门的,活人进去会被蚀骨销魂!
那七弟...
七殿下暂时无碍。老药头从药囊摸出个小瓶,那蛊蛇是替身引,黑蛇既出,本体反而安全了。
高阳突然指着玉圭:王爷快看!
悬浮的玉圭青光流转,竟在空中映出幅模糊的画面——赵棠被两个黑衣人架着,正在条幽暗的地道中穿行。地道尽头是扇青铜门,门上刻着狰狞的鬼脸,正是幽冥门的标志!
东宫下有密道?忽尔卓愕然。
赵宸右肩胎记突突直跳。他想起赵棠塞给他的那半块玉圭,圭上血字说速去北境...难道四哥抓七弟,是要逼他去北境?
王爷!一个玄甲卫狂奔进来,不好了!四殿下府上的人马包围了东宫!
赵宸冷笑:终于来了。
他大步出殿,只见东宫墙头上密密麻麻站满了黑衣人,每人手中都端着弩箭。为首的是个穿玄色劲装的汉子,脸上戴着青铜面具,声音沙哑如铁锈摩擦:
奉四殿下命,请镇北王过府一叙!
赵宸剑指那人:四个人呢?
面具人怪笑:四殿下在北门等您。他忽然扬手,当然,王爷若不肯去...
枪头弩箭齐刷刷对准了殿内众人!
本王若不去呢?
面具人拍拍手。两个黑衣人押着个瘦小身影走上墙头——是赵棠!少年皇子左眼窟窿还在渗血,右眼却亮得吓人。他嘴角挂着诡异的微笑,声音却异常平静:
三哥,别管我。去北境...门主要醒了...
赵宸右肩胎记青光暴涨。他看出那不是真正的赵棠——七弟的眼从不会这么冷。可眼下东宫被围,硬闯只会伤及无辜...
他忽然收剑入鞘,本王随你们去。
王爷!忽尔卓急道。
赵宸以目示意。老药头会意,枯手悄悄摸向药囊。高阳则不动声色地退到殿柱后,将碎玉藏进袖中。
痛快!面具人一挥手,来人,请王爷上车!
沉重的宫门缓缓打开。一辆蒙着黑布的马车驶入院中,拉车的竟是四匹通体漆黑的怪马,眼珠赤红,鼻息喷着白烟。赵宸右肩胎记突突直跳——这哪是马,分明是尸傀!
王爷请。面具人躬身。
赵宸大步走向马车。就在他即将登车的刹那,老药头突然扬手撒出一把朱砂,高阳则猛地将碎玉砸向地面!
青光炸裂,气浪将墙头的弩手掀翻大半!赵宸趁机纵身跃起,玄冰剑如青龙出水,一剑斩向墙头的假赵棠!面具人厉喝一声,数十支弩箭齐发,却都被忽尔卓带人用盾牌挡下。
保护王爷!
玄甲卫如潮水般涌入院中。墙头的黑衣人纷纷跳下迎战,双方瞬间厮杀成一团。赵宸剑锋直取假赵棠咽喉,却在即将触及的刹那硬生生收剑——那傀儡突然露出个诡异的笑容,用赵棠的声音轻声道:
三哥...井下...有东西...
赵宸心头一震。就这么一恍神的功夫,假赵棠突然自爆!黑血如雨泼洒,溅在赵宸孝服上作响,蚀出无数小洞。而更可怕的是,血中藏着无数细如发丝的黑虫,正疯狂往人皮肉里钻!
王爷退后!
老药头一包药粉撒来。药粉沾血即燃,将黑虫烧得作响。面具人见状厉啸一声,剩余的黑衣人突然齐刷刷后撤,眨眼间就退到了宫墙外。
忽尔卓提刀就要冲。
且慢!赵宸拦住他,调虎离山。
果然,远处突然传来急促的马蹄声。一个玄甲卫满身是血地冲进来:王爷!四殿下亲率死士劫了七殿下的车驾!往北门去了!
赵宸右肩胎记青光如焰:多少人?
至少三百!全是精锐!玄甲卫喘息道,七殿下被关在铁笼里,说是...说是要送去北境献祭!
献祭!赵宸心头剧震。他想起玉圭上的血字——门主要醒了。难道四哥抓七弟,是要用他...
备马!赵宸厉喝,
王爷三思!老药头急道,这分明是引您去北境的局!
赵宸看向高阳手中的碎玉。圭上的青光正分作两股,一股指向北方,一股却指向...皇宫深处!
兵分两路。他沉声道,忽尔卓带人去北门,务必救下七弟。本王去...
他话未说完,东宫地下突然传来轰隆隆的闷响!整个地面剧烈震颤,殿前石阶裂开道丈余宽的缝隙。一股黑烟从地缝中喷涌而出,烟中隐约可见无数扭曲的人影!
尸气!老药头枯脸煞白,幽冥门的要出来了!
赵宸玄冰剑插地,右肩胎记青光如瀑灌入地缝。黑烟与青光相撞,发出令人牙酸的声。烟中鬼影凄厉尖啸,却无法突破青光屏障。
王爷!高阳突然指着玉圭,快看!
圭上青光凝聚成行小字:七弟为饵,四哥为刀,门主在后。
赵宸瞬间明了。四皇子不过是棋子,真正的黑手是幽冥门主!抓赵棠是为引他分兵,炸东宫是为调他回防,而真正的杀招...
报——!又一个玄甲卫狂奔而来,王爷!北门...北门出事了!
四殿下的车队刚出城,就被...被大殿下的人马截住了!玄甲卫上气不接下气,两拨人正在北郊厮杀,七殿下...七殿下的铁笼掉进了黑龙潭!
黑龙潭!赵宸右肩胎记如遭雷击。那是京城有名的凶地,潭水终年黑如墨汁,鹅毛不浮。更可怕的是,潭底通着暗河,直通北境...
忽尔卓!赵宸暴喝,带人去潭边!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王爷您...
本王去会会真正的。赵宸玄冰剑指向地缝,既然他这么想见我...
话音未落,地缝中突然伸出只苍白的手!那手五指如钩,指甲漆黑,腕上戴着只熟悉的金镯——和高阳的玉佩纹路一模一样!
阿姐?高阳失声惊呼。
手猛地缩回。紧接着,整个东宫地面如波浪般起伏,砖石崩裂,梁柱倾颓。烟尘中,一个巨大的青铜棺椁从地底缓缓升起,棺身上刻满诡异的符文,正中央是个巨大的字!
王爷小心!老药头一把拽过高阳,是养尸棺!
青铜棺盖裂开条缝。黑烟如瀑喷涌,瞬间笼罩了整个东宫。赵宸右肩胎记青光如烈日炸开,将黑烟逼退三丈。烟散处,棺中缓缓坐起个身影——
身着凤冠霞帔,面容如生,腰部以下却空空荡荡。她腕上金镯叮咚作响,与高阳怀里的碎玉共鸣。而更骇人的是,她心口插着半截玉圭,圭上赫然刻着字!
宸儿...女尸开口,声音却是个低沉的男声,为父等你...多时了...
赵宸剑指女尸:装神弄鬼!
女尸诡笑。她——或者说——缓缓抬手,拔出了心口的玉圭。圭身带出股黑血,在空中凝成个狰狞的鬼脸:钥匙齐了...门该开了...
赵宸右肩胎记突然剧痛。他低头看去,只见胎记边缘不知何时多了圈黑线,正缓缓向中心蔓延。而更可怕的是,随着黑线的延伸,胎记的青光正逐渐变成血色!
王爷!高阳突然冲过来,接住!
她将碎玉抛向赵宸。玉圭在空中划过道弧线,眼看就要落入赵宸手中,女尸却猛地挥手,一道黑气如箭射向高阳心口!
小心!
赵宸纵身扑救,却见高阳胸前突然炸开团青光——是她贴身藏着的另半块玉佩!黑气与青光相撞,竟发出金铁交鸣之声。而趁这间隙,碎玉已经落入赵宸掌心!
三圭齐聚...女尸的声音突然变得尖锐,幽冥门开!
赵宸手中的碎玉突然自行浮起,与女尸手中的半截玉圭隔空呼应。两圭之间的空气剧烈扭曲,渐渐形成个旋涡状的。门中伸出无数苍白的手臂,疯狂抓向赵宸!
原来如此。赵宸冷笑,你们要的不是七弟,是它!
他猛地将碎玉按在右肩胎记上。胎记青光轰然炸裂,将那些鬼手尽数震碎!女尸发出不似人声的尖啸,棺椁剧烈摇晃,似乎有什么东西要破棺而出!
药头爷爷!高阳急喊,现在!
老药头枯手一扬,一把赤红药粉撒向青铜棺。药粉沾棺即燃,眨眼间就将棺椁裹在烈焰中。女尸在火中挣扎嘶吼,声音却渐渐变成了男声:
赵宸!你以为这就完了?北境...北境已经...
棺椁炸成碎片。冲击波将众人掀翻在地,赵宸右肩胎记的青光也被震得黯淡了几分。烟尘散尽,地上只剩滩黑水和半截焦黑的玉圭。
王爷...忽尔卓搀起赵宸,七殿下他...
赵宸望向北方。那里的天际不知何时聚起了黑云,云中隐约有张巨大的人脸,正贪婪地着京城。
传令。他声音冷得像冰,全军备战。
王爷要去北境?
赵宸右肩胎记青光流转,先救七弟。
他最后看了眼手中的碎玉。圭上的青光已经分成两股,一股倔强地指向北方,另一股则微弱却固执地指向...黑龙潭方向。
七弟,一定要撑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