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国中路军方向,在皇帝扶苏那洞悉先机的旨意下,一场针对可能到来的暴雨袭击的秘密调整,在看似平静的表象下迅速而有序地展开。
王永超作为前线主将,忠实地执行着扶苏的战术构想。
他首先安排第三步兵师与第一师进行了换防。
第三师的将士们默默地将心爱的燧发枪擦拭干净,涂上防锈油脂,仔细包裹后送入临时搭建的防水枪械库。
取而代之的,是沉甸甸的制式腰刀、坚固的包铁木盾、寒光闪闪的长矛戟戈,以及配发到个人的双倍基数弓弩箭矢和拉发式新霹雳火。
整个换防过程高效而隐蔽,除了必要的调动命令和器械交接的声响,几乎没有引起太大的动静。
换防完成后,通道前沿的警戒和巡逻任务,便由这支“复古”装备的部队接替。
他们依旧如常地巡逻、放哨,只是手中的武器已然不同。
为了将戏做足,迷惑可能存在的百越眼线,王永超还特意留下了原第一师的一个营,约五百名火枪手,依旧穿着原来的军服,在通道最外围的一些显眼哨位执行警戒任务。
他私下召见了该营营长,低声叮嘱:
“听着,把你的人放在明面上,做做样子。一旦天降大雨,若真有百越人不知死活地冲出来,你们象征性地放几枪,然后就装作火枪失灵惊慌失措,按预定路线撤回来!记住,要示敌以弱!要把敌人引进来,但又不能真的造成混乱和伤亡,明白吗?”
那营长心领神会,重重抱拳:“将军放心!末将晓得!定叫那些蛮子以为我军火器失灵,军心大乱!”
于是,中路军前沿呈现出一副“外松内紧”的奇特景象。
表面上看,依旧是火枪兵巡逻,似乎对即将到来的暴雨毫无防备。
但在内层,已然是刀盾如林,弓弩上弦,杀气暗藏。
项少龙亲自调派的三百重甲龙卫,更是如同幽灵般,悄无声息地潜行至筑路部队后方一里处,依托几处稍高的土坡和林木残骸,构建了简易却坚固的射击阵地。
他们沉默地检查着手中的“秦魂”步枪,将黄澄澄的子弹压入一个个备用弹仓,码放在身边,冰冷的金属枪身在晦暗的天光下泛着幽光。
中路战线,双方仿佛都在等待着那场注定要来的大雨。
一边是狂妄自大、以为抓住天赐良机、做着杀戮美梦的百越匪兵;另一边则是严阵以待、装备精良、布下死亡陷阱的大秦锐士!
丛林上空,无形的杀机在压抑的空气中弥漫、碰撞,只待那倾盆雨落,便将爆发出最惨烈的交锋。
然而,战争的焦点,并未完全集中于此。
就在中路军积极备战时,西路军方向,一场由“杀神”项羽主导的、雷霆万钧的夜间突袭,已然拉开了序幕!
野人山隘口,这条被山鬼视为西面最后屏障的险峻关隘,此刻在项羽眼中,几乎已无秘密可言。
得益于前期大量斥候不惜代价的渗透侦察,以及抓获的零星俘虏口供,项羽及其麾下将领对野人山隘口的地形、敌军兵力部署、陷阱分布、乃至主要指挥官黑蟒的性情习惯,都已了如指掌。
黑蟒依托险峻地形,将主力置于隘口后方,在隘口北侧狭窄的进攻路线上布满了各种陷阱,并安排了大量妇孺民兵前出袭扰,企图复制山鬼在中路的“拖延+雨战”策略。
他坚信,凭借地利和即将到来的大雨,足以将项羽的西路军牢牢挡在野人山之外。
但他低估了项羽,也低估了西路军这支两万人的完全由新式火器武装起来的部队的突击能力和项羽那不走寻常路的用兵风格。
六月十三日,一早。
西路军大营显得颇为“安静”。
项羽下令,配属作战的朱雀军区部队照常负责大营警戒及外围巡逻,摆出一副按兵不动的架势。
而他自己,则亲自来到了那一万五千余名装备着“秦魂”步枪的新式火器军驻地。
这些士兵是西路军真正的拳头,是扶苏寄予厚望的突击力量。
此刻,他们接到了一项看似奇怪的命令。
项羽站在临时垒起的高台上,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传遍整个营地:
“儿郎们!都给老子听好了!今天白天,你们的任务只有一个——睡觉!吃饱了喝足了,给老子躺下好好睡!养足精神!谁也不许吵闹,谁也不许乱跑!违令者,军法从事!”
虽然不明所以,但军令如山。
这一万五千余名精锐新军,在各级军官的督促下,真的开始埋锅造饭,饱餐一顿后,纷纷回到营帐,倒头便睡。
整个新军营地,除了必要的哨兵,一片鼾声。
时间在等待中流逝。
白日的喧嚣渐渐平息,夜幕如同巨大的墨色绒布,缓缓笼罩了野人山。
今夜无月,星光黯淡,山林间一片漆黑,只有偶尔传来的不知名鸟兽鸣叫,更添几分幽深与死寂。
当子时来临,万物沉寂之时,西路军新军营地却如同苏醒的巨兽,开始悄然动作。
一万五千余名将士无声无息地起身,检查装备,整理行装。
他们没有点火把,没有大声喧哗,一切都在军官们低沉的口令和手势下进行。
每个人都知道,大战将至。
项羽亲自披挂上阵,他依旧穿着那身标志性的玄色重甲,手持一杆加装了刺刀的秦魂步枪,眼神在黑夜中亮得吓人,如同即将扑食的猛虎。
“出发!”项羽低喝一声,一马当先,如同暗夜中的幽灵,率先融入了漆黑的丛林。
在他身后,一万五千新军以连为单位,如同无数道细小的溪流,沿着预先侦察好的、尽可能避开陷阱的小径,悄无声息地向着野人山隘口方向渗透、迂回、包抄!
他们的动作轻盈而迅捷,得益于平日严酷的山地丛林作战训练,以及“秦魂”步枪相对轻便的优势,整个行军过程异常顺利。
仅用了不到一个时辰,各部便已抵达预定攻击位置,如同一张无形的大网,将整个野人山隘口的前沿区域悄然笼罩。
项羽本人,则亲率麾下最精锐的警卫连,潜行至距离百越人外围陷阱区不足两百步的一处茂密灌木丛后。
他能清晰地看到远处隘口方向上,零星闪烁的篝火,以及篝火旁影影绰绰、正在打盹的百越哨兵身影。
时机已到!
项羽眼中凶光一闪,对身后的警卫连长打了个手势。
那连长会意,立刻低声下令:“全体都有!目标正前方陷阱区!新式霹雳火,预备——投!”
百余名膀大腰圆的警卫连士兵,立刻从腰间取下新式拉发霹雳火,用力扯掉保险销,臂膀猛地一挥,将冒着丝丝白烟的霹雳火奋力投向漆黑的夜空,划出一道道优美的弧线,落向百越人精心布置的陷阱区!
“轰轰轰——!!!”
刹那间,震耳欲聋的爆炸声打破了野人山的死寂!
一团团炽烈的火光在陷阱区腾空而起,巨大的冲击波将伪装用的枝叶、浮土连同尖锐的木刺竹签一同掀飞上天!
爆炸声在寂静的山谷中反复回荡,传出老远!
这仅仅是一个信号!
几乎在项羽这边动手的同时,分散埋伏在野人山其他方向的秦军新军各连队,也按照预定计划,向着各自当面的百越外围工事、陷阱区,投掷出了大量的新式霹雳火!
“轰隆!轰隆隆——!!”
一时间,整个野人山北侧,爆炸声此起彼伏,连绵不绝!
火光闪烁,仿佛有无数雷霆同时炸响,将漆黑的夜幕撕扯得支离破碎!
声势之浩大,宛如千军万马正在同时发动强攻!
野人山隘口后方,原本处于睡梦或半梦半醒之间的百越守军,被这突如其来的、惊天动地的爆炸声彻底惊醒了!
“敌袭!!是秦狗!秦狗夜袭了!!”凄厉的警报声和惊慌的呐喊声响彻营寨。
负责镇守此地的黑蟒,连铠甲都来不及完全披挂整齐,提着战刀就冲出了营帐。
他虽惊不乱,毕竟也是经历过瘴疠谷之战的老将,厉声嘶吼着,指挥着乱成一团的部下:
“不要乱!都不要乱!按照预定方案,进入阵地!快!快!弓弩手上箭垛!长枪手堵路口!把秦狗放近了再打!让他们尝尝我们陷阱的厉害!”
在他的弹压和指挥下,数以万计的百越士兵和民兵,勉强稳定住情绪,纷纷抓起武器,如同潮水般涌向隘口处预设的战斗岗位。
他们依托着粗糙的木石工事,张弓搭箭,紧握标枪长矛,紧张地望着前方被爆炸和黑暗笼罩的区域,准备给想象中的、正在冲锋的秦军迎头痛击!
然而……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预想中那漫山遍野、如同潮水般涌来的秦军士兵并未出现。
除了那连绵不绝、似乎是在清理道路的爆炸声,以及被爆炸引燃的零星火光照亮的、空无一人的山坡和密林,前方什么也没有。
黑蟒和他手下的一众头目、军官们都懵了!
“怎么回事?!”黑蟒一把抓过身边的一个小头目,怒声问道,“秦狗呢?!他们闹出这么大动静,人呢?!难道就为了炸我们布置的那些破烂陷阱?!”
那小头目也是一脸茫然,结结巴巴地回答:“不……不知道啊,黑蟒大人……没……没看到秦狗冲上来啊……”
一种诡异而不安的气氛,在百越守军中间蔓延开来。
秦军这到底是在搞什么鬼?!
费这么大力气,弄出这么大阵仗,难道真的只是为了破坏外围的陷阱?这不符合常理!
就在黑蟒眉头紧锁,百思不得其解,甚至开始怀疑秦军是不是有什么更阴险的诡计,比如声东击西,或者挖掘地道时——
“咻——!!!”
“咻咻——!!!”
一阵尖锐刺耳、仿佛能撕裂灵魂的凄厉呼啸声,骤然从遥远的秦军大营方向传来!声音由远及近,速度极快,正朝着野人山隘口阵地飞速接近!
“是秦狗的炮!”有经历过沧澜水峡谷或黑石寨战斗的老兵惊恐地大叫起来。
黑蟒心中也是猛地一紧,但随即强自镇定下来,他抬头估算了一下声音传来的方向和距离,脸上甚至露出一丝不屑的冷笑,大声吼道:“慌什么?!都给老子稳住!这个距离,秦狗的那些重炮根本打不过来!他们的炮子飞不了这么远!这肯定是他们在虚张声势,或者打偏了!”
他自信满满,依据的是过往的经验和对秦军火炮射程的认知。
他坚信,秦军的火炮阵地设立在安全距离之外,根本无法威胁到隘口核心阵地。
然而,他错了。
大错特错!
他低估了“秦魄”重炮的射程,更低估了项羽的胆魄和战术安排!
就在黑蟒话音刚落的刹那——
“轰!!!”
第一发重达数十斤的高爆榴弹,如同来自死神的请柬,精准地砸在了野人山隘口的一处箭垛附近,轰然炸响!
巨大的火球腾空而起,坚固的木石箭垛如同纸糊的玩具般被撕碎、抛飞,躲在后面的数名百越弓弩手连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就化为了一蓬血雨!
这仅仅是个开始!
“轰!轰!轰!轰!……”
紧接着,第二发,第三发,第四发……
每轮四发,共计十轮炮火覆盖,连绵不绝的响起!
整整四十发高爆榴弹,如同冰雹般,带着死亡的气息,接连不断地砸落在野人山隘口那相对狭窄的防御阵地上!
地动山摇!
火光冲天!
剧烈的爆炸声连绵成一片,仿佛要将整个山头都掀翻过来!
灼热的气浪裹挟着致命的破片和碎石,呈放射状向四周疯狂席卷!
百越人自诩坚固的工事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不堪一击,被炸得支离破碎;密集的人群在炮火覆盖下,如同被收割的麦子,成片成片地倒下,残肢断臂与内脏碎片四处飞溅!
惨叫声、哀嚎声、绝望的哭喊声,瞬间压过了一切,与震耳欲聋的炮声交织在一起,奏响了一曲地狱的死亡乐章!
黑蟒被不远处一发炮弹爆炸的气浪直接掀飞出去,重重摔在地上,耳朵里嗡嗡作响,暂时失聪,他只看到眼前一片血红,部下在火光中疯狂奔跑、倒下,整个世界仿佛都在崩塌。
他脸上的不屑和自信早已被无边的恐惧和难以置信所取代。
“不……不可能……秦狗的炮……怎么会……”他喃喃自语,世界观仿佛在这一刻被彻底粉碎。
而在远处的黑暗之中,项羽依旧静静地趴在那片灌木丛后,嘴里叼着一根草棍,锐利的目光穿透夜色,冷漠地注视着远处那片被炮火覆盖、已成人间炼狱的隘口阵地。
他心中默数着炮声,当第十轮爆炸响起后,他猛地吐掉了嘴里的草棍,脸上露出了一个残忍而畅快的笑容。
“百越蛮子!你们的末日,到了!!!”
他缓缓站起身,身着玄色重甲的身影在远处炮火的反光下,如同嗜血的魔神。
他举起手中那杆秦魂步枪,指向那片火光冲天的隘口,发出了石破天惊的怒吼:
“大秦的儿郎们!”
“随我——”
“杀——!!!”
“杀!!!”
“杀光他们!!!”
随着项羽手中步枪的射击声传开,潜伏在黑暗中的一万五千名秦军新军精锐,如同决堤的洪流,从四面八方,向着那已被炮火犁过一遍、陷入混乱和绝望的野人山隘口,发起了排山倒海般的总攻!
这一刻,杀神,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