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出这三人所料。
慕容老太爷确实选择了做人情。
冬日饮茶。
透过落地玻璃，面前是一片平坦的大湖，远处有堤，能看到影影绰绰的游人，反复往来。
茶自然是最好的。
A城人喝龙井。
特级龙井，叶片嫩绿光润，香气鲜嫩清高，水气微微蒸腾，就两个老人而言，闲适聊天的氛围感很强。
首先肯定是谈合作。
几句客
套之后，慕容老太爷给陆老爷子交了底，将慕容家族未来的打算讲了讲，谈到拟转移产业的规模，见惯大阵仗的陆老爷子也惊异地挑了挑眉。
脑子里迅速也有了盘算。
不过他含蓄，轻易不会表态。
只是呵呵地笑，“到底是百年家族，底蕴深厚。”
他拿起茶杯，慢慢地喝一口，唇底甘醇，他舒适地眯起眼。
慕容老太爷察颜观色。
都是超级大佬的角色，到了他们这个层面，交流的是人情，谈论的是战略布局。各自都有智库，信息过来，自然有人分析，有些话点到为止就行。
深一句浅一句，基本都是靠悟。
时间过得快，差不多就到了午餐时间。
今日是慕容老太爷做东，还是喝茶的地方，适合老年人的顶级食材，四菜一汤，换张桌子吃得也是惬意。
陆老爷子是一个人过来的。
本来想带陆潭一起来，但因为邀请的时候，有不太明显的暗示。
他虽有疑惑，也按着对方的想法来。
果然这边只有慕容老太爷一个人，慕容文彦也没有冒头。
天南地北地聊了一通，固然有实在的内容，但……他总觉得对方有什么杀手锏没有亮出来。
不过年纪大的人，有一个特性就是耐心特别的好。
他忍着，等着。
看你最后出哪张牌。
这顿饭吃得也是舒适，午后有阳光，坐到窗前暖暖的晒着。
老年人讲究养生，差不多时间要睡上一个小时。于是，陆老爷子委婉地提出告辞。
慕容老太爷微笑地拦住他。
“再坐十分钟，听我讲一桩事情。”
他说。
陆老爷子心头敞亮，心知蹉跎了这么长的时间，他终于要端出今日的主题。
为什么到最后才说？
按他们商界的规矩，大概率不是什么好事。
他稳住心神，笑着答，“请讲。”
慕容老太爷摆出难以启齿的表情，啧了一下，又轻轻地抽一口气。
“家门不幸。”
他先说了四个字。
陆老爷子心头一跳，眼睛眯了眯，心思立时复杂起来。
慕容老太爷首先抖了家丑，说慕容家某个直系的妻子，去游轮玩的时候，被小白脸钓鱼，拍了不雅照片。
“好在对方只是要钱，这件事情是Landon处理的。”
话语说到这个份上，陆老爷子尽管脑门子嗡嗡的，也知道发生了什么。
宗晴最近不寻常的反应，包括最后对离婚财产的处理，都有了确切的指向。
他一辈子没这么紧张过，整个人沉浸于巨大的羞耻感之中。
心脏跳得快，还要勉力维持淡定的表情。
然而手指微微的颤动，出卖了他的真实想法。
慕容老太爷看在眼里，感觉这个人情做得值当。
“Landon把相关的证据买回来的时候，意外发现，您的二儿媳妇……也有类似的情况。他知道慕容家和陆家有合作关系，当时就很犹豫，打电话请示我。”
“家丑不能外扬，我当然让他一起买回来。”
说着，他从口袋里摸出一个U盘，递到陆老爷子的手中。他郑重其事，“我用我个人的声誉，向你保证：独此一份，别的任何地方都没有。”
*
十几分钟后，陆老爷子的豪车，缓缓地从茶庄驶出来。
车厢里气场肃沉。
陆老爷子嘴唇抿成一条直线，整个人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
他平时脾气算好，以至于很多人都忘记，年轻时候的他也是杀气腾腾的一员猛将。只不过遇到的事情多了，中间还差点破产过一回。要不是苏晋昆拉他一把，现在的陆家不知道是什么样子。
人就是这样，愈到后面，心态愈是平和。尤其最后到达高位，一揽众山小，别人觉得天都要塌下来的事情，在他眼里就是个der~~
看他轻描淡写地打发掉宗家两兄弟，就可见一斑。
但这次，他是真的气到了。
“去公司。”
这句话像是从齿缝里磨出来的。
司机老宋跟了他三十几年，层级不高，却是心腹中的心腹，对陆家知之甚多。也是头一回见到陆老爷子气成这个样子。
一时也不敢说什么，只能稳定地把住方向盘，往前驶去。
中途，陆老爷子接到陆晨矅的电话。
盯着看一会儿，他点了接听键。
“喂？”
陆晨矅的声音和以往差不多，语调很平静，“爷爷，是我。”
“知道，有什么事情？”
“刚刚慕容文泽给我打电话，谈了些合作思路，我想和您汇报一下。”
“你是集团总经理，上面还有董事长，你不是应该和你爸爸汇报？”
陆老爷子强压着情绪，尽量把话说得平淡，“你们商量出一个结果，再来找我。”
陆晨矅其实是来试探的，以他对爷爷的认知，就这样的说话内容，慕容老太爷应该是交底了。
算是意料中的事情。
而且他能感觉到爷爷强行压抑的怒气。
想一想，他顺着话头说话，“好的，我会和爸爸汇报，形成统一的意见后，再向您汇报。”
陆老爷子淡淡地“嗯”一声。
“没别的事情，我先挂机了。”
“等等。”
陆老爷子喊住他。
“嗯。”
陆晨矅停住动作，等着。
但是听筒里陷入沉默，显见得陆老爷子也是踌躇。
停顿片刻，又轻轻地舒一口气，他缓缓道来，“你知道的，你小叔一直想让晨珲去G城的分公司，但我一直没同意，你小婶因此很有意见。我其实不反对晨珲去G城的公司锻炼，但他们要价太高，我找人看过晨珲在欧洲的业绩，凭他现在的能力，直接担任G城分公司的总经理，还是不大行。所以我打算让他从部门经理做起，你有意见吗？”
陆晨矅的眸子紧一些，迅速权衡利弊，然后他淡声应下，“我没有意见。”
“好。那先这样。”
陆老爷子直接挂断了电话。
陆晨矅眉头拧得紧，本来他以为爷爷至少会给他两年的时间，让他提前布局G城分公司，然后再将陆晨珲送进去。
G城分公司最终还是会给小叔这一房，但会让他有制约的能力。
但显然。
爷爷被妈妈的事情刺激到，他需要心理平衡。
陆晨矅认了这个结果。
*
此刻，陆老爷子的豪车已经接近陆氏集团大楼。
按断电话后。
他抬起头，声音很淡，“不去公司了，回老宅吧。”
老宋感觉到不对劲，但他一句废话没有，应出一个“好”字，豪车从原本的直行道，转而去到左转车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