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章：大处着眼 收编大顺军
南平府衙的另一处书房内，烛火同样亮至深夜。赵高翔并未因白日成功的联盟而松懈，他召集了心腹谋士与核心文官——陈子龙、王秀楚、刘光标、马士英、朱大典，商议下一步的军事计划。
墙上悬挂的巨幅东南舆图，已被炭笔勾勒出数个箭头，预示着未来的兵锋所向。赵高翔首先关切地问道：“忠贞营安置情况如何？将士与眷属可还安稳？粮草被服，医药物资，务必保障充足，不可有缺。”
刘光标立刻回道：“侯爷放心，均已按最高标准拨付，营区划分清晰，无人骚扰，田化龙将军的伤势，医官回报已无大碍。”
赵高翔点头，目光扫过众人，沉声道：“忠贞营来投，我军如虎添翼。接下来，便是如何挥师东进，光复福建全境。诸位有何见解，尽可畅所欲言。”
王秀楚捻着胡须，沉吟片刻，最终还是委婉地说出了心中的顾虑：“侯爷，忠贞营战力强悍，确是一大助力。然……李过、高一功等人，皆非池中之物，其麾下将校亦是个个身经百战，桀骜之气未泯。如今我方倾力供给，待其恢复元气，万一……万一有反客为主之念，不可不防啊。”他话语含蓄，但担忧之情溢于言表，这代表了部分原明军体系出身的官员普遍的心理。
书房内一时静默，马士英、朱大典等人也微微颔首，显然对此亦有同感。
赵高翔闻言，并未立刻反驳，他站起身，缓步走到舆图前，背对众人，凝视着那张描绘着破碎山河的地图。
片刻后，他转过身，目光深邃如潭，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洞穿时局的沉重力量：
“秀楚先生所虑，乃人之常情。然，诸位，我等目光，当再放长远一些，再抬高一些！需知大处着眼！”他手臂一挥，指向那幅舆图，“请诸位看看，如今这天下大势！清虏铁蹄之下，中原沦丧，江北已非我有，湖广糜烂，浙西岌岌可危！放眼望去，几无完土！我辈如今据守的，不过是闽北、浙南、赣东这一隅之地！连这小小的福建，尚有大半在博洛手中，未能光复！”
他语气陡然变得激昂，带着痛彻心扉的叩问：“崇祯先帝为何身死国灭？弘光皇帝为何仓促被俘？隆武陛下为何血染汀州？！究其根源，内斗不休，党同伐异，不能团结一切可抗之兵，不能凝聚所有可用之力！每每坐视友军覆亡，甚至背后捅刀，终致力量分散，被虏酋各个击破！此乃血淋淋的教训！”
他环视众人，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今日，我赵高翔若因畏惧忠贞营势大，而行猜忌、防备之举，与那何腾蛟、与那断送江南半壁的衮衮诸公，又有何异？！我等是要重复那一条条通往煤山、通往刑场的老路吗？”
这一连串的反问，如同惊雷，震得王秀楚等人面色微变，陷入沉思。
赵高翔语气稍缓，但依旧坚定：“我们要做的，是活下去，是光复河山！而要达成此目标，就必须团结！团结所有愿抗清的志士，无论其出身过往！忠贞营将士欲抗清，其心与我同，其力可借，此乃天赐臂助，岂能因噎废食？至于将来……若我赵高翔无能，致使人心离散，那是我咎由自取；若我能持身以正，待人以诚，领军以公，何愁忠贞营不为我用，不为我所融？”
他最后总结道：“故而，眼下乃至将来，我等唯一要虑者，非是内部谁主谁客，而是如何合力击败博洛，光复福建！如何北望中原，西联永历！如何将这抗清的大旗，牢牢立住，直至驱除鞑虏，还我河山！”
一番话，如拨云见日，将个人得失、阵营私见尽数涤荡，只剩下赤裸裸的生存危机与宏大的历史责任。陈子龙眼中异彩连连，深深折服。
王秀楚怔在原地，半晌，长长吐出一口气，躬身道：“侯爷……洞烛万里，是老朽迂腐了，险些误了大事。”马士英、朱大典等人也纷纷肃然，心中那点小算盘在赵高翔这番着眼于整个天下格局的剖析面前，显得如此微不足道。
直到此刻，他们才恍然惊觉，眼前这位年轻的侯爷，为何能从扬州城中一个卑微的把头，一步步走到今天，掌控数万雄兵，引得各方豪杰来投。不正是因为他始终秉持着“团结一切可团结之人”这看似简单，却至为艰难和关键的信条吗？
这份超越门户之见的胸襟与着眼于全局的智慧，才是他真正的立身之本，强军之魂。
书房内的烛火，似乎也因这番定鼎基调的言论而变得更加明亮，映照着众人重新凝聚起来、再无迟疑的眼神。下一步的军事行动计划，在这样的共识下，得以更顺畅、更高效地商讨与制定。
赵高翔深知，光有漂亮话不足以成事。
当夜与心腹议定方略后，他回到书房，独自对烛沉思。团结固然是根本，但若不能拧成一股绳，终究是乌合之众。“团结人没错，可要成事，号令必须统一，指挥必须归一，否则仍是各自为战，一盘散沙。”
他低声自语，目光落在摇曳的烛火上，心中已然有了决断。他决定次日亲自去会会李过与高一功，既要展示诚意，也要明确主导之权。
翌日一早，晨曦微露，赵高翔仅带了亲兵统领周猛一人，身着简便戎装，信步来到城中安置李过、高一功等人的院落。此举既显亲近，亦是对自身威望的绝对自信。
李过与高一功显然没料到赵高翔会如此早便轻装简从来访，急忙迎出。院内石桌旁，几人落座，周猛按刀立于赵高翔身后，目光警惕地扫视四周。
“二位将军住得可还习惯？”赵高翔寒暄两句，便切入正题，指着石桌上简易勾勒的沙盘，
“今日前来，是想与二位商讨下一步用兵方略。我军目标，乃是延平府。”他手指重重落在代表延平的位置，“此地乃闽中锁钥，控遏水陆。民间素有‘铁邵武、铜延平、纸糊的福州府’之说。只要拿下延平，便可切断福州与内陆联系，届时福州孤城一座，指日可下！”
李过闻言，眼中精光一闪，他性情勇猛，对战机捕捉极为敏锐，立刻道：“侯爷明见！延平确是关键！末将愿为先锋，率本部儿郎，直捣黄龙！”他话语中带着一股迫切的求战欲。
高一功则更为冷静，他仔细观察着沙盘上的地形，沉吟道：“侯爷，延平城坚，强攻恐伤亡不小。是否可分兵诱敌，或寻隙而击？听闻博洛主力仍在邵武外围与我孙兆奎部对峙，延平守军虽不弱，却非其最精锐者，或有机可乘。”他提出了战术层面的思考，显示出其冷静理智且极具远见的一面。
赵高翔认真听着，不时点头，显然对高一功的提议颇为重视。他综合双方意见，阐述了自己的构想：“李将军勇锐可嘉，高将军思虑周全。我意，正面以精兵施加压力，同时遣偏师绕后，断其粮道，扰其军心。具体进军路线与兵力配置，还需细商……”
几人就在这简陋的院落中，对着沙盘推演起来。赵高翔对闽北地形、敌军分布的熟悉，以及对战局清晰的把握，让李过和高一功心中暗自佩服。这位年轻侯爷，并非仅靠运气或口才，实有真才实学。
讨论暂告一段落，战略方向已然明晰。李过与高一功对视一眼，最后由李过抱拳，声音洪亮而坚定：“侯爷谋略深远，用兵如神！我忠贞营上下，愿听侯爷调遣，绝无二话！一切，但凭侯爷做主！” 高一功也郑重颔首：“我等既来相投，自当遵奉号令，共图大业。”
这表明，他们不仅在口头上，更在实际行动上，愿意交出指挥权，彻底融入赵高翔的军事体系。
就在这时，高一功似乎想起什么，略显不好意思地补充道：“侯爷，还有一事……如今天气日渐炎热，弟兄们从湖广带来的旧衣厚重，多有破损，行军作战颇为不便。不知……能否请侯爷拨发些夏季的军服？” 他说完，目光略带期待地看着赵高翔。
这个看似微不足道的请求，却让赵高翔心中顿时了然，随即涌起一阵喜悦。要求更换统一制式的军服，这绝非简单的物质需求，而是忠贞营从心理和形式上，彻底归附、愿意打上他赵高翔烙印的明确信号！
他们不再是客军，而是自视为他麾下的兵。
赵高翔脸上笑容愈发真诚，当即应允：“此乃应有之义！光标早已备下了一批新夏衣，我即刻令他按忠贞营员额，如数拨发！要让弟兄们穿得干爽利落，才好打胜仗！”
“谢侯爷！”李过、高一功齐声谢道，脸上也露出了轻松的笑容。
这一刻，在晨光与简单的对话中，联盟真正落到了实处。
指挥权得以明确，归属感得以建立。一支融合了原明军、地方义军与大顺军余部的新生力量，其核心凝聚力，正在赵高翔手中悄然成型。
对方巧妙的用要求换春军衣来表达想要彻底融合。真是瞌睡了扔过来个枕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