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锅底料在铜锅里“咕嘟”翻滚，红油裹着花椒的麻香漫过餐桌，将刚才那点若有似无的拘谨蒸得半透。胡一菲解下围裙往椅背上一搭，见桌上的冷盘还没动几筷，便伸手往天宇碗里拨了半碟凉拌木耳：“尝尝这个，美嘉拌的，加了新晒的花椒粉，够劲。”
天宇刚道了谢，就见胡一菲转身从厨房端出一砂锅，揭开盖子时白雾腾起，混着排骨的浓香——是她拿手的玉米排骨汤。“来，先垫垫肚子，别光盯着红油锅。”她给每人盛了小半碗，轮到天宇时特意多舀了块玉米，“你胃不好，少蘸辣，这汤炖了两小时，玉米是今早菜场挑的甜糯种。”
汤碗沿的热气拂过脸颊，天宇握着温热的瓷碗，忽然觉得掌心的温度漫到了心里。美嘉正忙着把刚炸好的小酥肉摆上桌，金黄的肉条裹着芝麻，油香混着排骨香在屋里漫开。“一菲姐的排骨汤绝了，”她冲天宇眨眨眼，“上次子乔偷喝了两碗，被一菲姐追着打。”
张伟立刻接话：“我作证！那回子乔抱着砂锅跑，差点撞翻我刚晾的法律咨询广告牌，最后汤洒了半锅，心疼得他直拍大腿。”
胡一菲瞪他：“就你记性好。”嘴上说着，嘴角却扬着笑，又端来一盘冰镇荔枝，颗颗饱满莹亮，“刚从冰箱拿出来的，解辣。”
荔枝的清甜气冲淡了火锅的燥烈，天宇捏起一颗，冰凉的果皮贴着指尖，忽然听见胡一菲开口：“天宇，听说你是做设计的？”她往自己碗里夹了片毛肚，“上次见你朋友圈发的公园景观图，那拱桥弧度看着就舒服，是你画的？”
天宇一怔，没想到她会留意这些，点头道：“是之前做的一个小项目，改了三版才定下来弧度。”
“难怪看着顺眼，”胡一菲嚼着毛肚，“我就烦那些花里胡哨的设计，去年小区门口新修的亭子，飞檐翘得能戳到天，下雨还往柱础上溅水，纯瞎折腾。”
张伟立刻来了精神：“说到设计，我那法律咨询小站的Logo……”
“闭嘴，先让客人说话。”胡一菲眼刀飞过去，张伟悻悻闭了嘴，转而给小雨剥荔枝。
“做景观设计很费神吧？”小雨接过张伟递来的荔枝，轻声问天宇，“我表姐是做室内设计的，总说改图改到凌晨，头发掉一把。”
“确实要磨细节，”天宇笑了笑，“比如那拱桥，得算好水流速度和桥面承重，弧度差半寸，要么泄洪不畅，要么看着别扭。”他拿起一颗荔枝，指尖剥去果皮，“不过看到成品有人喜欢，就觉得值。”
“这就跟我做火锅似的，”胡一菲接口道，“底料炒多久、辣椒放多少，差一点味儿就不对。上次给美嘉做寿喜烧，她非说要减糖，结果淡得像涮开水，被我全倒了重做。”
美嘉“哎呀”一声：“那不是想减肥嘛……”
“减肥也不能委屈舌头。”胡一菲挑眉，往红油锅里下了把青菜，“做事跟做菜一个理，糊弄不得。天宇你说是不是？”
天宇正剥荔枝的手顿了顿，抬眼时撞上胡一菲清亮的目光，那里面没有客套，只有一股子直来直去的真诚。他笑了，将剥好的荔枝放进嘴里，清甜汁水在舌尖炸开：“是这个理。设计图上的每一笔，就像火锅里的每一味料，得实打实才出效果。”
“这话在理！”张伟忘了被怼的事，举着荔枝核当话筒，“所以我的Logo设计也得实打实，不能花架子，最好能让人一看就觉得‘哇，这律师靠谱’……”
“再提Logo扣你今晚的荔枝。”胡一菲拿起一颗荔枝作势要扔，张伟立刻举手投降，逗得众人都笑起来。
铜锅里的汤还在沸，排骨的香、荔枝的甜、火锅的麻，混着此起彼伏的笑闹声漫在暖黄的灯光里。天宇看着眼前这幕，忽然觉得那点拘谨像被汤里的热气蒸散了，他夹起一块炖得酥烂的排骨，肉香混着玉米的甜在齿间散开，与方才胡一菲那句自然的搭话一起，成了这顿饭里最熨帖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