净化光柱与幽冥归墟之点的惊天碰撞,其引发的规则涟漪尚未完全平息。天空虽恢复了阴霾,但那短暂的“虚无吞噬”所带来的创伤,已深深烙印在这片天地。天元城内,无数百姓依旧瘫软在地,魂魄受创,生机黯淡,整座城池死寂如墓。皇陵周围,龙脉哀鸣不止,逸散的龙气如同无主孤魂,四处飘荡。
而这场逆转乾坤之战的代价,正静静地躺在皇陵外围一片狼藉的焦土上——林正。
他面色如金纸,气息微弱得几乎无法察觉,周身毛孔仍在不断渗出混着暗金佛光与混沌气息的血珠,整个人仿佛一件布满裂痕、即将彻底破碎的瓷器。最令人心悸的是,他原本温润而深邃的眼眸,此刻紧闭着,眼睑下隐隐有黑气流转,那是神魂重创、道基濒临崩溃的征兆。
“贤弟!”靖王宇文战在阿芜和厉先生的搀扶下,踉跄着冲到林正身边。他自身元气大伤,龙气反噬的剧痛仍未平息,但看到林正这般模样,更是心如刀绞。他试图渡入真元,却发现自己的龙气甫一接触林正的身体,便如泥牛入海,非但无法滋养,反而引动林正体内那股混乱残存的幽冥死气与佛国崩碎的反噬之力剧烈冲突,让他痛苦地抽搐了一下。
“殿下不可!”阿芜急忙阻止,她脸色苍白如雪,方才那口本命巫血消耗巨大,但此刻她强撑着,湛蓝的巫力如同最温柔的水流,小心翼翼地包裹住林正,试图探查其伤势。越是探查,她心越是沉入谷底。
林正的经脉,如同被烈火焚烧后又遭冰封,寸寸断裂,混沌之气几乎散尽;识海更是惨不忍睹,那枚曾光华万丈的混沌道种,此刻布满裂痕,黯淡无光,悬浮在破碎的识海虚空,仿佛随时会彻底湮灭;而最根本的……是那掌中佛国的联系,已微弱到近乎断绝,只能感受到一片死寂的废墟。
“道基……近乎全毁……神魂之火……将熄……”阿芜的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泪珠终于滑落。她精通巫医之道,深知这等伤势,已非药石能医,乃是大道之伤,近乎道殒!
靖王闻言,虎目瞬间赤红,一拳狠狠砸在地上,鲜血淋漓:“是为兄无用!累及贤弟至此!”他贵为摄政王,手握天下权柄,此刻却感到前所未有的无力。
“不……还有一线生机……”阿芜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的光芒,“我巫族有一禁术,名为‘巫血续命灯’,以施术者心头精血与半数寿元为引,点燃生命之火,可强行吊住将逝之魂,稳固崩坏之基……但,此法凶险万分,对施术者损耗极大,且……只能续命,难以根治,能否醒来,何时醒来,皆是未知……”
“用我的!”靖王毫不犹豫,“需要多少精血寿元,尽管取用!”
阿芜摇头,眼神哀伤却坚定:“殿下龙气刚猛,与林正此刻体内气息冲突,贸然注入反而有害。此术……唯有我巫族血脉,且与他气息相融者,方可一试。”她与林正并肩作战,巫力与混沌之气多次交融,更有同心契联系,确是唯一人选。
靖王怔住,看着阿芜决然的眼神,深知已无法劝阻,只能重重点头,声音沙哑:“阿芜姑娘……大恩,宇文战永世不忘!需要什么,尽管开口!”
阿芜不再多言,示意众人退开一段距离护法。她盘膝坐于林正身侧,双手结出古老而繁复的巫印,口中吟唱着低沉悠远的咒文。随着咒文响起,她眉心一点殷红的血珠渗出,散发出浓郁的生命气息与古老巫力。她指尖轻点,那血珠缓缓飞向林正眉心,同时,她周身湛蓝的巫力燃烧般沸腾,化作一道光柱,将两人笼罩。
“以吾之血,燃尔之魂;以吾之寿,续尔之命……巫祖庇佑,灵灯不灭!”
光芒大盛,一股磅礴而温和的生命之力注入林正体内,强行稳住了他即将崩溃的经脉,暂时凝聚了逸散的神魂,那盏微弱的生命之火,如同风中残烛,被一股力量强行护住,虽摇曳不定,却不再熄灭。
施术完毕,阿芜脸色惨白如鬼,气息萎靡到了极点,几乎瘫软在地,被碧鳞蛟及时托住。她的一半青丝,竟在瞬间化为灰白!
“阿芜姑娘!”靖王等人惊呼。
“无妨……命……保住了……”阿芜虚弱地开口,目光依旧紧紧盯着林正。
只见林正虽然依旧昏迷,但脸色不再那么骇人,呼吸也稍微平稳了一丝,虽然微弱,却不再似随时会断绝。然而,他依旧没有醒转的迹象,如同陷入最深沉的长眠。
就在这时,一直焦躁盘旋的碧鳞蛟,突然发出急促的嘶鸣,蛇瞳死死盯住西南方向,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恐惧与渴望?两种矛盾的情绪交织。
阿芜强打精神,以残存巫力感应,片刻后,她眼中露出极度震惊之色:“那幽冥古城方向……传来一股奇异波动……并非纯粹的毁灭死气,反而夹杂着一丝……极其微弱的混沌本源气息?而且……碧鳞感应到,那气息……似乎对林正的伤势……有吸引力?”
众人愕然。幽冥老巢,怎会有混沌本源?还对林正有吸引力?
靖王目光锐利起来:“难道……贤弟最后那一击,不仅打断了幽冥降临,还从其本体上……撕下了什么?或者说,触动了古城中某种与混沌相关的古老存在?”
这是一个危险的信号,却也是黑暗中唯一可能的光亮。林正的伤势,常规手段已无能为力,若想彻底修复道基,或许……契机就在那龙潭虎穴般的幽冥古城深处!
看着昏迷不醒的林正,又望向西南那令人心悸的方向,靖王握紧了拳头,声音低沉而坚定:“贤弟,你若能听到……无论那古城是刀山火海,为兄定会为你寻来那一线生机!中州,不能没有你!”
阿芜也默默握住了林正冰凉的手,灰白的发丝垂落,眼中是同样的决绝。
碧鳞蛟的异样感应,为绝境带来了一丝诡异的希望,也将未来的道路,指向了那片吞噬了无数生命的禁忌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