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薄雾如纱,轻轻笼罩着青岚宗的山峦。后山那块大石头上,已经不见了白辰的身影,只有小黑似乎感知到什么,有些不安地在石头边转着圈,偶尔对着空山低吠一声。
山门前,苦苦参悟“道”字的魔门众人,忽然感觉那无形的屏障似乎微微波动了一下,仿佛有一缕清风拂过水面,但定睛看去,那字依旧悬浮,屏障依旧坚固,只当是错觉,便又继续埋头于各自的“攻坚”事业中。
他们并不知道,就在刚才,两道身影已如同融入晨风般,悄无声息地穿过了屏障,踏上了下山的小径。
正是白辰与夫子。
两人都换上了寻常的布衣,收敛了所有气息,看上去就像一对结伴游历的普通老少。夫子依旧背着他那个看起来鼓鼓囊囊的旧包袱和酒葫芦,白辰则两手空空,步履悠闲,仿佛只是出门散步。
“我说老白,你这身行头,也太敷衍了吧?”夫子捋着胡须,打量着白辰那身浆洗得发白的普通青布衫,“好歹也是万年不见的老友重逢,游历红尘,就不能穿得稍微……嗯,有点仙气?”
白辰打了个哈欠,漫不经心地踢开脚边一颗小石子:“仙气?那多累得慌。这样挺好,不惹眼,省麻烦。”他瞥了一眼夫子背后那显眼的酒葫芦,“倒是你,背着这玩意儿,是怕别人不知道你好酒?”
夫子嘿嘿一笑,拍了拍酒葫芦:“酒是英雄胆,也是老友媒。说不定路上还能换点盘缠。”他快走两步,与白辰并肩,深吸了一口山间清新的空气,感慨道,“还是这人间烟火气,最是踏实。躲了万年,都快忘了泥土是什么味道了。”
两人不再多言,沿着蜿蜒的山路徐徐而下。阳光逐渐驱散薄雾,洒在林间,留下斑驳的光影。鸟鸣清脆,溪水潺潺,一切都显得宁静而美好。
然而,这份宁静并未持续太久。刚走出青岚宗势力范围,进入一片较为荒僻的山林,前方就传来一阵喧哗和兵刃碰撞之声。
“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五六个手持钢刀、面目狰狞的彪形大汉跳将出来,拦住了去路。为首一个刀疤脸,晃着明晃晃的钢刀,恶狠狠地盯着眼前这一老一少,尤其是看到夫子背后那鼓囊的包袱时,眼中更是闪过一丝贪婪。
白辰和夫子停下脚步,互相看了一眼。夫子眼中是饶有兴趣,白辰眼中则全是“果然麻烦来了”的不耐烦。
“喂,老头儿,小子!识相点,把值钱的东西都交出来!不然,爷爷们手里的刀可不是吃素的!”刀疤脸见两人不说话,以为吓傻了,更加嚣张地吼道。
夫子上前一步,脸上堆起人畜无害的笑容,拱了拱手:“各位好汉,行个方便。我二人乃是游学的夫子与书童,身无长物,只有几卷旧书和一点干粮,实在没什么油水。”
“书童?”刀疤脸狐疑地打量了一下白辰,见他年纪轻轻,面容清秀,确实有几分像,但随即啐了一口,“我管你什么夫子书童!没钱?那就把包袱留下!再啰嗦,连衣服都给你们扒了!”
另一个瘦高个山匪不耐烦地挥刀上前:“大哥,跟他们废什么话!直接砍了省事!”说着,竟真的举刀朝着夫子劈来!在他看来,这老头最好对付。
眼看钢刀就要及身,夫子却仿佛吓傻了一般,一动不动,只是脸上依旧带着那抹古怪的笑意。白辰更是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似乎在神游天外。
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那瘦高个山匪的刀,在距离夫子头顶尚有半尺距离时,就像劈中了一层看不见、却坚韧无比的橡胶,猛地被弹了回来!巨大的反震力让他虎口崩裂,钢刀“哐当”一声脱手飞出,整个人更是踉跄着倒退好几步,一屁股坐倒在地,满脸的惊骇欲绝!
“哎哟!妖……妖怪啊!”他指着夫子,声音颤抖。
其他山匪也吓了一跳,刀疤脸又惊又怒:“一起上!剁了他们!”
顿时,剩下的四五个山匪嗷嗷叫着,挥舞钢刀从不同方向扑了上来,刀光闪烁,杀气腾腾。
然而,结果毫无二致。
所有的刀,在接近白辰和夫子身周一尺范围内时,都遭遇了那无形的屏障。有的被弹飞,有的甚至直接卷了刃!山匪们感觉自己像是砍在了铜墙铁壁上,震得手臂发麻,气血翻涌。
白辰终于有些不耐烦了,他皱了皱眉,像是驱赶苍蝇般,随意地挥了挥手。
一股无形的柔力涌出,并不伤人,却让那几个山匪如同被高速奔跑的蛮牛撞到,惊呼着四散跌飞出去,滚落在地,摔得鼻青脸肿,狼狈不堪。
刀疤脸趴在地上,看着毫发无伤、甚至连衣角都没乱的一老一少,终于意识到撞上了铁板,不,是撞上了神仙!他吓得魂飞魄散,连连磕头:“神仙饶命!神仙饶命!小人有眼无珠,冲撞了仙驾!饶命啊!”
夫子摇了摇头,叹了口气:“早说了,身无长物,何必动刀动枪呢?以后莫要再做这伤天害理的勾当了,找个正经营生吧。”说罢,也不再理会他们,对白辰道,“走吧,老白,莫让这些浊人坏了兴致。”
白辰“嗯”了一声,两人继续前行,仿佛刚才只是拍掉了身上的灰尘。
那群山匪呆若木鸡地看着两人远去的背影,直到消失在山路尽头,才敢互相搀扶着爬起来,哪里还敢停留,连滚带爬地逃回了山寨,此后许久都不敢再在此地下山劫道,甚至真的有几个金盆洗手,改行做了樵夫。
解决了这个小插曲,两人又行了一段路,官道渐渐开阔,行人商旅也多了起来。午后时分,路过一片竹林时,忽闻林中有兵器交击和怒喝之声。
只见三名黑衣蒙面人,正手持淬毒短刃,围攻一名身着锦袍、但已多处负伤、血迹斑斑的中年男子。那男子武功显然不弱,但双拳难敌四手,已是险象环生,眼看就要命丧刀下。
“光天化日,杀人越货,成何体统。”夫子眉头微蹙。
白辰则打了个哈欠:“麻烦。”
话虽如此,夫子还是出手了。他也未动用灵力,只是从地上拾起几片竹叶,屈指一弹。
“咻!咻!咻!”
三片柔软的竹叶,如同被强弓硬弩射出,精准无比地打在了三名黑衣杀手持刀的手腕上!
“啊!”三名杀手只觉得手腕剧痛,如同被铁锥刺中,短刃顿时拿捏不住,“叮当”落地。他们惊骇地望向竹林外,只见一老一少两个普通人站在那里,老者还保持着弹指的姿势。
“撤!”杀手头领心知遇到了高人,毫不迟疑,低喝一声,三人忍痛迅速遁入竹林深处,消失不见。
那锦袍男子死里逃生,捂着伤口,踉跄着走过来,对着夫子和白辰深深一揖:“多谢二位恩公救命之恩!在下……”
夫子摆了摆手,打断了他:“举手之劳,不必言谢。阁下伤势不轻,还是尽快处理为好。”他从包袱里取出一个寻常的金疮药小瓶,递给男子,“此药可暂缓伤势,前方十里便有城镇,速去寻医吧。”
男子感激涕零,再三拜谢后,才匆匆离去。
白辰看着夫子做完这一切,淡淡道:“你倒是好心。”
夫子笑了笑:“见死不救,非君子所为。况且,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嘛,说不定能攒点功德,渡劫时天道能下手轻点?”他开了个玩笑,但眼神清澈,显然救人并非全然为了功利。
白辰不置可否。
两人继续前行,傍晚时分,在一处小镇的酒肆外,又目睹了一幕人间悲喜剧。一年轻女子泪眼婆娑,与一男子拉扯争执,原是男子变心,欲弃女子而去。周围有人指指点点。
夫子看不过去,上前理论,白辰虽觉得无聊,但也在一旁淡淡说了几句。那男子见一老一少气度不凡,心生怯意,加上理亏,被说得面红耳赤。夫子甚至暗中用了点微末的惑心术,让男子心生愧疚,当场认错。
不料,那女子见男子被“欺负”,反而心疼起来,扑上去护住男子,对夫子和白辰怒目而视:“你们凭什么说他!我的事不用你们管!”转头又对男子柔声道,“郎君,我知道错了,你莫要生气……”
最终,两人竟和好如初,相拥着离去,留下夫子和白辰在原地,面面相觑。
夫子张了张嘴,半天才苦笑着摇头:“这……这真是……”
白辰则早已料到般,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拉了拉夫子的衣袖:“走了,老家伙。早就说了,情之一字,最是无理可讲。你非要自讨没趣。”
夫子讪讪地跟上,叹道:“唉,是老夫迂腐了。”
夕阳将两人的影子拉得长长的,融入小镇渐起的灯火与人声之中。这红尘之旅的第一日,便在鸡飞狗跳、有惊无险又略带尴尬的氛围中过去了。夫子感受着久违的人间烟火,白辰则继续着他“麻烦不断”的日常,只是身边,多了一位可以互相调侃、分担无聊的老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