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的中午,下班的点。
厂区大院里人最多的时候。
顾长渊就是这个时候来的,他长的扎眼,又从门口开始,就拉住人打听一些事情,比如:
“温家家风怎么样啊?对孩子好不好啊?”
“听说温家分家了?老四温南星被赶出去了?是不是温家人偏心不喜欢老四?”
“听说老四还下过乡?家里就他一个下乡的孩子?”
“温南星的对象脾气怎么样?儿子早产有没有内情在里面?”
“........”
等等诸如此类的问题,全都是围绕着温南星的。
别提多怪异了。
大家伙当然得问:“你找温家有事?打听这么详细干什么?”
顾长渊就回答:“我是来寻亲的。”
之后就不再回答,循着之前打听到的温家的地址,找上了门。
敲门:
“笃笃笃~”
屋内的杨桂兰听到敲门声,检查了一下自己加过料的手绢,确认妥帖,深吸一口气,拉开了门:“同志,你找谁?”
顾长渊勉强挤出了一个笑脸:“伯母你好,我姓顾,奉家父遗志,来寻找幼年送人的弟弟,南星在吗?”
啥意思?
他这话是啥意思?
是说温南星是他亲弟弟?
左邻右舍包括好奇一路跟过来的大家伙,齐刷刷的,看向杨桂兰。
然后就看到杨桂兰,笑容有些僵硬:“你、你们还是找过来了。”
这跟直接承认,有什么区别?
顾长渊按照昨天商讨好的,开口:“当时家父和温伯父相交莫逆,耐不住温伯父的苦苦哀求,把弟弟抱给了温伯父养。”
“不对啊,温旺家又不是没有孩子,干嘛还非得抱养你弟弟。”黄大娘看到老姐妹摇摇欲坠的样子,站出来仗义执言:“而且,我可是看到过桂兰大肚子的样子的,你是不是找错人了啊?”
这么一说,那些老工人老邻居们都反应过来了:
“没错,我也看过桂兰大肚子。”
“但话也不是没有道理,要南星不是亲生的,温旺家那么偏心就说得通了。”
“可是温旺家图啥啊,你没听这个年轻人说,抱养南星是温旺家主动提起来的。”
“......”
邻居们你一言我一语的,各有说法。
但是黄大娘却发现,老姐妹的脸色越发苍白了:“桂兰,你咋啦?”
杨桂兰一开口,却是控制不住的哽咽。
她推开扶着她的黄大娘,强撑着站直身子:“我早就想到会有这么一天的,你进来吧。”然后转过头,对一头雾水的邻居们道:“麻烦大家伙,谁能帮去厂里把老四和老幺喊回来,还有穗穗陈玉,都叫过来,我有话要说。”
黄大娘愕然,桂兰、桂兰这意思是,这年轻仔说的是真的?
南星真不是桂兰生的?
“桂兰、你、”
“大嘴,我家有事,改天再跟你聊。”杨桂兰摆了摆手,请顾长渊进了门。
然后关上门,隔绝掉了所有的目光。
进门以后,顾长渊挑了挑眉:“关上门?”
关上门消息还怎么传出去?
杨桂兰摇了摇头,压低声音道:“就算是关上门,消息该传出去的还是会传出去。”
职工大院哪里有秘密。
更何况屋子又不隔音。
想知道的人总有办法会知道的。
客随主便,顾长渊就没再提出异议。
而外面,不出杨桂兰所预料。
好信的人就算是被关在了门外,也有别的招,温家进不去,那不是还有邻居家的吗。
黄大娘维护老姐妹,不欢迎他们。
但还有左边邻居,楼上楼下的邻居。
温家窗户又是开着的,屏气凝神的听,还是能听到屋里的说话内容的。
“伯母,温伯父抱走南星之时,跟我父亲承诺过,会拿南星当亲生儿子对待的,可我怎么听说,家里五个孩子,只有南星下乡了呢?”顾长渊在杨桂兰的眼神示意下,提高声音谴责。
随后,杨桂兰略微苦涩的声音响起:“这个事也是赶巧了,那时候政策来的太快,家里根本来不及反应,可后来也想法子让孩子回城了。”
接下来,顾长渊又详细询问了一些温南星的事情。
问到某几个问题的时候,还控制不住的提高了音量,使得楼上楼下,左邻右舍听的真真的。
直到,温南州和温南星两家的到来。
“妈,这么着急叫我们过来什么事?”
“就是啊,咋还把小玉和孩子也叫过来了。”
一行五人,依次进了门,像是刚刚看到顾长渊一般,问:“妈,这位是、?”
“这是南星的亲哥哥。”
“什么!”
温南星嗷嚎一嗓子,但表情却十分的木然。
好在,邻居们看不到人,只听声音就够了。
这一次,陈玉总算是跟上了节奏:“妈,你开什么玩笑?什么叫南星的亲哥哥?南星难道不是你亲生的吗?”
过了好一会,邻居们才听到杨桂兰的声音:“对,不止你,老幺也不是亲生的。”
我里乖乖!
小五子也不是亲生的?
邻居们对视一眼,她们好像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但也只是开了片刻小差,就趴地的趴地,扒墙的扒墙,凝神继续听。
这期间,她们听到:
小五子媳妇不可置信的问:“怎么会这样?要是四哥和温南州都不是亲生的?那妈难道你没有亲生的孩子吗?”
还听到南星媳妇问:“这也太荒谬了吧,妈你图啥啊?”
小五子更加崩溃:“那老大老二老三是爸前头妻子生的,我和老四都是抱来的,为什么?”
然后又是一阵安静。
再听到的声音还是小五子媳妇:“什么!温旺家竟然不能生!”
陈玉也提高了声音:“那老大老二老三?”
我的娘嘞。
“温旺家不能生?”
“可南意南山长的跟温旺家那么像。”
邻居们吃瓜吃的一头雾水。
紧接着,就又听到小五子媳妇说:“也不一定,你看看这检查上的日期,是二十五年前的,二十五年前温旺家才发现自己不能生,那之前应该是能生的。”
“所以妈你图什么啊?”
偷听的邻居们听到这忍不住赞同的点头。
对啊,桂兰图啥啊?
好好的一个黄花大闺女,长得不差,娘家也疼爱,怎么就看上温旺家一个带着拖油瓶的二婚头了呢,还他娘的不能生!
杨桂兰的解释响起:“我也是去年老幺结婚以后,才无意间看到这些报告的,在那之前,我一直以为不能生的是我自己。”
“温旺家说,不想让人带有色眼镜看我,所以连续抱回了南星和南州两个孩子,还让我装作怀孕,让别人以为这两个孩子是我亲生的。”
合情合理。
代入自己,邻居们拳头都硬了。
要温旺家还活着,邻居们能用唾沫淹死他。
什么东西!
自己不能生,还祸害人家黄花大闺女,骗人家说人家不能生,算一算时间,这是骗了桂兰(杨大姐)二十多年啊。
“臭不要脸的!”沈穗怒骂出了邻居们的心声。
“老东西都不能生了,还娶什么媳妇,自己守着他的三崽过多好?”
陈玉冷嗤:“那怎么一样,不娶妈谁照顾老东西父子四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