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秋芳委实气的狠了,噼里啪啦的把温家人的行事跟自家老头子说了一通,最后忍不住埋怨道:“亏得你还替他们温家操心,依我看,你不如操心操心你自己,要是给人下毒的名声做实,看你怎么在厂里立足。”
朋友关系再好,事涉己身,她也很难做到心平气和。
在外人面前,当然要保留体面,在自家人面前,就不必了,她满肚子牢骚,倾倒而出:“温家人办事也没个章法,那老大媳妇说去叫自家男人,结果倒好,叫了一下午都没个人影,还不如小五子一个混账头子,人家好赖知道照顾亲爹,比你赞不绝口的老大可强多了。”
她又不是那等小年轻,还能看不出温家那点门道来?
更何况,一下午的时间,她也不是干坐着的,虽然没人直白的说出来,可只凭细枝末节,她就大致推测出了真相。
只怕是温工家的老大,不愿意伺候病重的亲爹,才打发小五子过来。
魏主任一句话都没插上,就被婆娘埋怨了一大通,在这喋喋不休的抱怨中,他提炼出了两个重点。
一,温工中毒了。
二,南意没回来照顾,从旁照顾的是温工不成器的小儿子。
心思一凛,身为大厂子弟的政治敏锐动了:“中毒?什么时候的事?跟保卫科说了吗?”
要知道,温工可是工程师,是有机会接触到厂里的核心技术的,这要是有人用来做手段,岂不是...
越想他的神色越严肃:“不行,我得回厂里一趟。”
苗秋芳:....
她说了那么些个,敢情这夯货就听到了个这?
眼看着男人就要转身往回走,她赶忙拉住人:“你急什么,我说的是食物中毒,吃岔了东西,不是中毒!”
这个一根筋也不想想,要真是中了毒,她能这么多怨气嘛,早就跟着忙前忙后了。
魏主任满脑子的阴谋一顿:“食物中毒?”
他又回想了一下刚才婆娘的话,忍不住问:“是在咱家吃岔了东西?”
苗秋芳那个气啊。
跟这榆木脑袋说不清楚:“饭菜你没吃!你怎么没事呢!”
两个人吃的同一个盘里的菜,没道理一个中毒,一个活蹦乱跳的还能来气她。
魏主任摘下脑袋上的狗皮帽子,沉吟了片刻:“你把包给我拿回去,我去医务室看看温工。”
他和温工这么些年的交情,温工出了事,他理应去看看。
知道自家老头子重情义,苗秋芳说不出拒绝的话来:“去吧去吧,正好让大家伙看看你没事。”
魏主任就转了个方向,往医务室的方向走去。
在路上,他一边走一边回忆着婆娘突突突跟机关枪似得说的那些话,直到了医务室,他才讶然大悟。
找到了温工所在的病床,环视一圈,病床边只有杨桂兰一个人。
“嫂子,温工怎么样了?还没醒吗?医生怎么说?到底是吃岔了什么还中毒了?”
经由温南州的科普,杨桂兰已经知道死老头子在哪中的毒了,只想感叹,无心插柳柳成荫啊。
看来,老天爷都知道她的心思,助她一把。
但是,她摇了摇头:“检查结果还没出来,得在等一会。”
魏主任走到病床边看了看床上的温旺家,这会的温旺家脸上的潮红已经退了下去,转成了青灰色。
一看就是受了大罪了。
凑的近了,还能闻到一些不那么体面的味道,视线旁移,另一边的凳子上,搭着两条棉裤,味道大多是从棉裤上传来的。
察觉到他的目光,杨桂兰叹了口气:“老魏,你别见怪,实在是无可奈何之举。”
死老头子没醒,挂的水又多,还控制不住便溺,两条棉裤都没法穿了,这下可是切切实实的尿床了。
魏主任哪能见怪啊,给温工噎了噎被角:“嫂子,咋只有你一个人在这,家里人呢?”
“不是我自己,老幺刚刚还在这的,这不是到晚上了,我让他回家交代一声,让两个儿媳妇做点饭送过来,老头子这样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醒,晚上估摸着是得住在这了。”
前后不过十天,三进医务室。
这是死老头子该得的。
魏主任宽慰了几句,转而又问:“南意呢,还没下班吗?”
“没呢。”杨桂兰只淡淡的摇了摇头。
魏主任心绪有些复杂起来,他和温工交好,连带着也一直挺欣赏温南意的,觉得他人上进,又懂礼数,还孝顺。
哎~
一声轻叹逸散于唇齿之间。
定了定心绪,又跟杨桂兰说了几句话,就表现出了去意:“嫂子,有什么事让孩子们跟我说一声。”
“好嘞,麻烦你了老魏。”杨桂兰也并没有挽留。
目送着魏主任离开,关上了病房的门,居高临下的看着如今很是狼狈的温旺家,心里头堵着的那口气,稍稍松动了些。
果然啊,死老头子越倒霉,她的恨越少。
所以,为了她往后余生能欢喜,就麻烦死老头子一直倒霉下去了。
杨桂兰挂着担忧的笑,又给温旺家掖了掖被子,坐在一旁思考着今天跟老父亲放下的豪言壮语。
她说的半年为期,不是胡说的,再有半年,死老头子就到了退休的时候,留给她的时间也就半年了。
死老头子身上三处油水,私房钱她拿了大半,剩下的慢慢筹谋就好。
在就是他的工作,想要得到,不但得让死老头子转岗失败,还得想办法把老大老二远远的赶出去,让他们沾染不得。
在这之前,还得使父子离心。
这么一想,时间紧迫啊!!
温旺家睁开眼的第一时间,看到的就是老婆子目不转睛的看着他,心里微微一动。
是他叫老婆子担心了。
抬了抬胳膊,想要拉一拉老婆子的手宽慰她,这一动,才发现自己下面光不出溜的。
大腿处好像还套着一个什么玩意?
“桂兰~”他叫了一句。
“老头子,你可算是醒了!”杨桂兰眼神飞快的闪动两下,遮住眼底的不怀好意。
心里反省了一下自己的大意。
温旺家嗯了一声,才问:“我这是怎么了?”
他是记得,晚上他感觉到被褥湿乎乎的,开灯一看,暖水袋漏了,半夜里又折腾着换了被褥,重新躺下以后,感觉脑袋晕乎乎的,胃里也不怎么舒服。
他想着应该是喝了酒原因,没在意,加上身体虚弱,很快就睡过去了,睡梦中,身体越来越难受,但眼皮重若千斤,根本睁不开。
一直到现在,才能睁开了,看着熟悉的天花板,熟悉的陈设,不出意外的话,他应该是又来医务室了。
到了这会儿,哪怕他不信神佛,心里也有点嘀咕,是不是该找个庙拜拜去,别是犯了什么忌讳。
还是....慧娘想他了?
身上陡然一寒。
改天带着三个孩子去祭拜一下慧娘吧,跟慧娘说说,孩子们还需要他,他还不能下去陪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