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穗看向温旺家的眼神颇为奇特,这老头子别的不说,命是够硬的。
再回来的路上,她就已经听温南州跟她说过来龙去脉了,因此这会一进病房,先是表现出了嫌弃,然后拖长了音调:“大哥还没回来呢~”
“不是我说,大哥这心忒硬了,爸都成这样了,还有心上班呢,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后爸呢。”
温旺家好不容易平复下来的心情,被她三言两语的又挑动起来了,不过这不是针对心爱的大儿子,是针对沈穗:“闭嘴,还轮不到你在这挑拨离间!”
“老幺,这就是你娶的好媳妇!”
想到周遭的病房还有人,不好对儿媳妇说太难听的话,但可以斥责儿子。
温南州撇了撇嘴:“爸你也太不讲道理了吧,大哥做得,我家穗穗说都说不得。”
“老幺,怎么跟你爸说话呢,你爸刚捡回一条命来,你顺着他点。”杨桂兰嗔怪道。
又转过头跟温旺家解释:“老幺也是心疼你气他哥,你别跟孩子一般见识。”
然而,话音一转:“我知道老大的前途重要,我也不怪他,可老大媳妇也不说来看看,还有老二一家,到现在连个面都没露。”
事实如此,不然她纵然是想要挑拨,也没有说头不是。
不得不说,杨桂兰跟温旺家在一块生活了二十多年,虽然不知道他的真面目,可对于他的脾性还是摸到了一点的。
好面子,且多疑小心眼。
别看死老头子面上没怎么着,可沉下来的脸色,足以代表他听进去了。
“好了,孩子们都忙,我这不是没事吗。”温旺家这么说着,心里还是很不舒服的。
不过他也能理解,孩子们各有各的难处,再说了,有老婆子和老幺照顾着呢,又没把他一个人扔在医务室里。
“是啊,都忙,比厂长都忙,忙到亲爹命悬一线,差点就没了都没空回来看一眼。”沈穗在一边说着风凉话。
“就他俩忙,就他俩有工作,我五哥不也是请了假回来的,辛辛苦苦照顾你一下午,一句好话都没有,有的只是训斥,真令人心寒那。”
她一点都没顾忌老头子刚醒过来,什么话扎心说什么,婆婆对她那么好,她得助她一臂之力。
是的,虽然婆婆没说,但她俩算是心照不宣的默契吧。
自从上次老头子气晕高血压以后,她就发现,家里的餐桌上多了一些齁咸且贵重的东西。
例如,腌咸鱼,再比如,咸肉,还有那齁咸的咸菜。
有些事吧,不那么好说出口,但沈穗上辈子是营养搭配师,对于高血压的忌讳门清。
就很明显了。
高血压忌咸,忌辣,忌油,忌酒,忌生气。
总而言之,老头子有福了。
有福的温旺家都要烦死沈穗那张嘴,人家什么不爱听她说什么,膈应死人:“老幺家的,你闭嘴。”
“你要不是真心来看我就走,省的我没病死,反而是被你气死!”他骤然提高了嗓门。
吸引了左右两边病友们的注意。
呵~
跟她来这一招!
沈穗肩膀抽动,委屈巴巴的道:“爸,你怎么这样说,我听说您住院了,下了班连家都没回就赶过来了,就因为问了一句大哥二哥怎么不在,您就要赶我走?”
装模作样,谁不会似得。
温旺家:.....
不知道怎么的,他近来情绪起伏越来越大,越来越控制不住脾气。
心里一阵窝火。
眼前发蒙。
好一会,这股劲才过去:“老幺媳妇,你误会了。”
沈穗表示,不听不听就不听。
她捂着脸带着哭腔:“我就知道,就知道温南州是跟我吹牛逼的,他才不是你们家的宝贝疙瘩,他是你们家的狗不理,事都是他做,偏偏一点好名声都没有,爸你也从来不维护他。”
“倒是大哥二哥,说他们一点不好,爸你就跟被踩了尾巴似得,凶的不行。”
“你们一家都是骗子。”
沈穗做破防状,嗷嗷的喊完这一通话,根本没给温旺家反驳的机会,捂着脸跑了。
妈呀,再不跑万一露馅了咋整。
但是她这一跑,在围观群众眼里,可就是伤心到极点的样子,当下里,纷纷把谴责的目光投向温旺家:
“温工那,小五子媳妇才刚进门,你别对她太严格了。”
“是啊是啊,这小媳妇也是关心你,说话不过脑子,你别跟她一般计较。”
“她上了一天班,下了班就来医院照顾你,已经够可以的了。”
“人家小媳妇也没说错啊,温工这一病,忙前忙后的都是杨大姐和小五子两口子,老大老二两口子连个人影都没见到。”
“....”
大家都是工友,又住在一个院里,别看跟温家不怎么熟,但关于温家小五子混账的事迹多多少少也都听说过。
尤其是温南州这个人还相当的活跃。
当然这不是夸赞。
可今天这事,他们从头听到尾,是再了解不过了,本来别人家的事不想着多管的。
但是这会看到温工这么误会两个小年轻,免不了站出来说句公道话:“温工,你也别太偏心了。”
温工....温工想吐血。
不过他到底心机深沉:“大家伙说的有道理,我也是病糊涂了,一时没控制住语气,老幺,你不会怪爸吧?”
青灰的脸,苍白的唇,包着纱布的后脑勺,再加上他小心翼翼的表情,病友们心下一顿。
也是理解的,谁生病能好受呢,他们不也是这样嘛。
“老头子你这哪的话,你是他老子,打他骂他都是他该受的。”杨桂兰嗔怪道。
“老幺又没说怪你,你别多想。”
温南州拧紧了眉梢,不住的往外张望,听到老太太这话,只回了一句:“我哪里敢怪爸,我又不是大哥二哥。”
说完这句话,他跟沈穗一样,选择开溜,根本不给老头子解释的机会:“妈,你先照顾着爸点,这么晚了,我不放心我媳妇。”
“去吧去吧。”
温南州跑的比沈穗还快,眨眼间身影就消失在医务室里。
被娘俩这么一唱一和,病友们的思绪又转回来了,彼此交换着目光,再看一眼温旺家,转过头跟身边的人小声嘀咕着什么。
明明什么都没听到,温旺家就是感觉他们在说他。
偏偏人家又没说出口,他也不好辩驳,整个一百口莫辩。
脸色红了黑,黑了绿的,胸膛被气的剧烈起伏,后脑勺的伤疼的厉害,正这时,突然感觉到一阵尿意,想坐起来,下床去解决。
但是可能身体形成了本能吧,在他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棉被上渐渐地湿了一个点,然后这个点越扩越大。
杨桂兰动了动鼻子:“天呐,老头子你怎么不叫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