渔民们将孔志文的遗体抬回渔村后,安置在村中祠堂。
香烛燃起,纸钱飘落。
淡淡的檀香混着海腥味在空中弥漫。
杨秀清跪在灵前,指尖轻轻抚过棺木,仿佛在触碰丈夫最后的温度。
泪水无声滑落,滴在漆黑的棺木上,晕开成深色的印记。
她低声呢喃着只有两人才懂的旧日昵称,声音轻得几乎被风吹散。
朱若溪跪在一旁,紧紧搂住母亲颤抖的肩膀。
苏清雅默默点燃一炷香——
青烟袅袅升起,映着她含泪的侧脸。
林朵儿和刘紫涵并肩跪下,将一束白菊轻轻放在灵前——
白菊的花瓣微微颤动,仿佛承载着未尽的言语。
杨景升站在灵堂外——
望着祠堂内摇曳的烛光,喉头哽咽。
他想起养父对母亲那段真挚的感情,以及他十几年来不变的等待,心中涌起深深的敬意与悲恸。
两人好不容易才走到一起,却就这样天人永隔。
命运如海,时而平静,时而汹涌,从不曾为谁停留。
孔志文在渔村长大,从小就与风浪搏斗,最终归于深蓝的大海怀抱,像所有敬畏大海的人一样,沉默而坚定。
风从门外卷入祠堂,吹动烛火摇曳。
光影在墙上跳动,如同亡魂低语。
烛光映照着杨秀清苍白的面容,她颤抖的手紧攥着一方旧手帕,那是孔志文出海前亲手塞进她掌心的。
她摩挲着手帕,上面似乎还残留着他的温度,这让她愈发悲从中来,泪水再次模糊了她的双眼。
她的身体微微颤抖,仿佛一阵风就能将她吹倒。
杨景升走进祠堂,轻轻扶起杨秀清,说道:“妈,您别太伤心了,孔叔叔在天之灵也不希望您这样折磨自己。”
杨秀清抬起头,看着杨景升,眼中满是哀伤:“景升,我和他虽然认识了那么多年,但我们在一起的时间却那么短,他怎么就走了呢?”
杨景升紧紧握住母亲的手,安慰道:“妈,孔叔叔是个勇敢的人,他在渔村奋斗了一辈子,这次只是意外。他留给我们的,是他的勇敢和对生活的热爱。”
这时,村里的长辈们也纷纷来到祠堂。
大家围在杨秀清身边,轻声安慰着她。
一位老渔民拍了拍杨秀清的肩膀,说:“秀清,老孔是我们渔村的骄傲,虽然他走了,但他的精神会一直留在我们心里。”
“谢谢!”杨秀清感激地看着大家。
她是一个命运多舛的女人——
二十多年前,刘海波作为知青插队至石板田村,在那些青涩的岁月里,他们之间萌生了真挚的感情。
本以为可以相伴终生,却受到杨秀清父母的阻挠,以及村长张长明和张富贵这对父子的打压和迫害。
最终,刘海波逃离石板田村,回到了海城。
杨秀清发觉自己怀上刘海波的孩子后,跑到海城找刘海波,结果被刘海波的妈郑玉梅和媳妇吴洁轰出来了。
后来,她认识了蹬三轮的朱顺,并与朱顺结婚。
然而,好日子不长,他们结婚才几年,朱顺和他年迈的奶奶不幸遭到周永生的谋害,最终含冤离世。
这场悲剧来得如此突然,让杨秀清措手不及,致使她从一个幸福的妻子,变成了一个可怜的寡妇。
面对生活的重创,杨秀清没有被打倒,而是以惊人的毅力和坚韧,独自承担起了家庭的重担。
她日复一日地辛勤劳作,省吃俭用,用自己柔弱的肩膀撑起了这个破碎的家。
正是靠着她的含辛茹苦和无私奉献,才将年幼的杨景升和朱若溪这两个孩子抚养长大成人。
时光荏苒,岁月如梭。
转眼间,十几年光阴悄然流逝。
在这漫长的人生旅途中,她经历了无数起起落落,命运几经辗转。
最终,她与那个朴实善良的渔村老板孔志文喜结连理。
正当她以为找到了好归宿,终于可以过上安稳幸福的生活时,命运却再次对她开了一个残酷的玩笑。
就在她刚刚品尝到幸福滋味的日子里,孔志文却葬身大海,让这个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小家庭瞬间支离破碎。
就这样,她再次成了寡妇。
虽然儿女们都很孝顺,尽力陪伴和安慰她,但失去爱人的痛苦如影随形,啃噬着她这颗受伤的心。
看着孔志文的遗体,回忆起他们在一起生活时那些美好时光,泪水不知不觉就模糊了她的双眼。
接下来的几天,杨秀清一直守在灵前。
她执意要为孔志文守灵。
在昏黄的烛光下,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
往昔的点点滴滴如潮水般涌上心头——
记得他们初次在渔村相遇时,孔志文热情而又腼腆的笑容;
记得自己在海鲜市场摆摊,每次去孔子文那里进货时,他都挑选最新鲜的海鲜,最便宜的价格批发给她。
记得自己在最困难的时候,孔志文总是对她伸出援助之手。
记得孔志文第一次对她表白时,却遭到她无情的拒绝。
记得在她带着两个孩子离开海城,独自回家乡太平镇创业这十几年,孔志文都一直在海城等着她。
这些珍贵的记忆此刻都化作无尽的思念,让她在灵前久久不愿离去。
每一个瞬间,都像是一把刀,刺痛着她的心。
然而,她知道,生活还要继续,她不能一直沉浸在悲痛之中。
葬礼的那天清晨,整个渔村都笼罩在一片肃穆的氛围中。
天刚蒙蒙亮,村里的男女老少就陆续来到了孔志文的灵堂前。
老人们拄着拐杖,步履蹒跚;年轻人搀扶着长辈,神情凝重;就连平日里最顽皮的孩童也都安静地跟在大人身后。
大家自发地排成一条长队,一个接一个地缓缓走过孔志文的灵柩。
每个人都深深地鞠躬,用最庄重的礼节向这位深受爱戴的渔村老板做最后的告别。
杨秀清穿着一身素白的丧服,静静地站在灵堂的一角。
她的脸色苍白如纸,双眼红肿,眼神空洞而哀伤,仿佛整个人都被抽走了灵魂。
她的双手紧紧攥着一方手帕,指节因用力而发白,却始终没有擦拭不断涌出的泪水。
当孔志文的灵柩被八个壮年村民缓缓抬起,准备放入早已挖好的墓穴时,杨秀清的身体突然剧烈地颤抖起来。
她再也无法压抑内心的悲痛,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喊划破了凝重的空气。
那哭声凄厉而绵长,仿佛要把这些日子以来积攒的所有思念和不舍都倾泻而出。
在场的村民无不为之动容,许多人也跟着低声啜泣起来。
杨秀清的哭声在空旷的海边回荡——
像是对逝者无尽的挽留,又像是对命运不公的控诉。
葬礼结束后。
杨景升和苏清雅决定留下来,陪着母亲度过这段艰难的时光。
他们帮着杨秀清处理家里的琐事,安慰她,鼓励她重新振作起来。
杨秀清看着他们,心中充满了感激。
她知道,自己还有家人,还有爱她的人,她不能一直消沉下去。
日子一天天过去,杨秀清的心情也渐渐平复了下来。
她开始重新打理自己的生活,虽然心中依然会时常想起孔志文,但她学会了将这份思念藏在心底。
她知道,孔志文希望自己能够好好地活下去,带着他的那份期待和对生活的热爱,继续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