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保卫参谋因那“六百多身份不明的常住人员”而头皮发麻,准备向上级进行紧急汇报时,王复生似乎看穿了他的极度焦虑,适时地开口了,老神在在的说:
“参谋同志,请您先别急。关于人员安全问题,我们可以立刻解决大部分。”
参谋和王副主任同时看向他。
王复生解释道:“这六百多人里,除了少数几位跟在我身边的,其余绝大部分都是轮班制的服务人员。他们平时都集中居住在专门的员工宿舍区,与我的主宅是分开的。而且,巧得很,”他顿了顿,看向王副主任,意有所指地说,“王主任是知道的,我那员工宿舍,就是原来自然调查局在琴岛的内部招待宾馆,后来被我长期租下来了。那里的管理和封闭性,非常独立和规范。”
这话一出,王副主任立刻心领神会。他当然知道那个地方,其前身本身就带有一定的保密和安保色彩。
王复生继续抛出更具分量的砝码:“至于您担心的可靠性和背景问题……国处长,以及初局长,他们两位都曾多次来过寒舍,甚至在我那里用过餐,喝过我刚才跟首辅提过的那种茶。他们对我家里的情况,是了解的。”
“国处长和初助理都来过?”保卫参谋的声调不自觉地抬高了一些,但其中的震惊已经逐渐被一种“原来如此”的释然所取代。国处长是什么人?那是首辅绝对信任的核心幕僚,是负责最敏感事务的负责人。连他都亲自来过,并且认可此地的安全性,那这个地点本身就已经通过了某种最高级别的“非正式安检”。初局长作为国处长的助理和本地负责人,他的多次到访更是为此地增加了可信度。他表达了出了惊讶,但是王副主任却点了点头,国处长的报告里,也写出了这件事,只是他一时忘记了,现在王复生一说,他终于想起来了。
这意味着,王复生这个看似离谱的“家”,其安全性和可靠性,在某些层面的小圈子里,是早有背书和共识的。他保卫参谋现在要做的,不是从零开始评估风险,而是在这个既成的、已被高层默许的“特殊存在”基础上,执行一次性的、最高规格的临时安保任务。
参谋深吸一口气,在脑中重新评估了局势。最大的变量——那六百多人的潜在风险——已经被王复生提出的“回到宿舍区”的方案和国处长、初局长的“隐性背书”极大地化解了。
“我明白了。”参谋的语气恢复了专业性的沉稳,“那么,就请王复生同志立刻安排,在首长抵达前,请所有非必要的服务人员,全部回到原自调局招待所的宿舍区,暂时不要外出。我们会派人对主宅和宿舍区外围进行必要的布控。同时,我们需要一份目前在主宅内必须留守的人员的详细名单,进行快速登记备案。”
压力瞬间减轻。从一个需要处理六百多个“不明身份者”的噩梦级任务,转变为核心区域少量人员的登记与外围警戒,这已经回到了他熟悉的专业范畴内。
王复生爽快答应:“没问题,我马上安排。” 他心中暗道,让鬼仆们回到宿舍呆着,对他们来说可能还更自在些。顺便问参谋要回了自己的手机。
一场看似难以解决的安保危机,就在王复生轻描淡写的几句话中,巧妙地化解于无形。这既展现了他处理问题的能力,也侧面印证了他在高层心中那非同一般的信任等级。保卫参谋看着王复生打电话安排的背影,心中对这个年轻人的评价,不禁又加了几分。
当然,王复生这个电话,必须当着保卫参谋和王副主任的面打。这不仅是为了表明他全力配合的态度,更是要用最直接的方式,让他们对自己的行为放心。
他掏出手机,找到“顾管家”的号码拨了出去,并特意按了免提键,让的通话声回荡在寂静的小会议室内。
“老顾,顾管家,我是老爷。”王复生语气自然地开口。
这第一句话,就如同一道无声惊雷,把参谋和王副主任震得外焦里嫩!
第一震:管家与老爷。
两人飞快地交换了一个眼神,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难以置信。居然还有“管家”?没有相当的资产是不会请管家的,而且王复生居然自然地自称“老爷”?眼前这个在首辅和高秘书面前还带着几分青涩和拘谨的年轻人,在他自己那一亩三分地里,竟然是这般作派?这强烈的反差,让两位久经沙场的官员一时有些恍惚,真是人不可貌相!
当然,个人生活习惯,不重要。两人迅速收敛心神,继续凝神倾听。
“对,是这样的,”王复生对着电话继续吩咐,“夫人们回来没有?”
第二震:夫人们(复数)。
“夫人们”这三个字,再次精准地冲击着两位听众的耳膜。王副主任嘴角微微抽搐,他倒是听说过一些关于王复生红颜知己众多的风流韵事,据说个个国色天香,有几个来历不凡,但如此直白、毫不掩饰地用“夫人们”来称呼,这份“坦荡”还是超出了他的预料。保卫参谋则下意识地摸了摸鼻子,心想:这小子……作风问题看来是坐实了,不过听说他确实一个都没正式结婚,只能说是对象……对象多了些。
嗯,个人作风问题,在当前的紧急情况下,似乎也不那么重要了。两人强行按下心中的八卦之火。
电话那头的顾管家似乎回了一句什么,王复生接着说:“没有?也好。这样,家里晚上五点左右,要来贵客……”
“贵客?”顾管家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带着一丝询问。
王复生的语气变得异常郑重,甚至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肃穆:“对,贵不可言。” 他特意强调了这四个字。
“这样,”王复生继续部署清场方案,“你把最近招来的那些人,全都放假,立刻回宿舍呆着去,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准出来惹麻烦。” 他这是在执行刚才商定的方案,将那六百多“特殊仆从”暂时清场,消除最大的安保隐患。
电话那头,顾管家似乎确认了一下范围。
王复生补充道:“对,王府乐舞司的二十一个舞伎,今天也休息吧,告诉她们,排练暂停一天。”
第三震:王府乐舞司与二十一个舞伎。
参谋和王副主任感觉自己的神经已经有些麻木了。好家伙!家里不仅养着管家仆从,还私设“乐舞司”,养着二十一个专职舞伎?!这排场,这享受……王副主任脑中瞬间闪过那个曾经极尽奢华、拥有私人歌舞团的某大集团,保卫参谋也同样联想到了此节。两人对视了一下:这年轻人不仅在资源上通天地,在生活享受上也如此……毫不遮掩?哎……不过,人家花的是自己的钱,似乎也没违法,顶多是生活作风……奢侈了些。
嗯,个人享受问题,在国家安全和首辅安全面前,依旧显得……不那么重要。
王复生显然没在意两位听众内心翻腾的思绪,他还在仔细斟酌留守人员名单,力求在确保绝对安全的前提下,也能让首辅体验到最好的招待:“……就留那些‘老人’吧,都是知根知底、绝对可靠的。哦,对了,把庖胜务必留下,我估计他的厨艺,客人会喜欢的。孟回香也留啊,还有寒酥的冷案手艺挺好……务必让客人体验到最好的招待。”
震惊到麻木:专职厨师团队?
此刻,参谋和王副主任已经彻底放弃了惊讶的尝试。庖胜?这名字听着就像古代御厨之后。孟回香?,手下有一套班子!还有一整个厨师团队……他们已经无力去想象王复生口中的“家”到底是个怎样既充满古意、又穷奢极欲、同时管理还如此森严的“小王国”了。
王副主任看着王复生,忽然想到自己三十来岁的时候,还在为从副科到正科的那个坎儿绞尽脑汁、日夜奔波。而保卫参谋则回忆起自己在这个年纪,还在野战部队里当个训练参谋,每天与沙盘地图和训练计划为伍。
再看看眼前这个年轻人……家资巨亿,仆从如云,红颜环绕,生活奢靡堪比昔日首富(私家歌舞团、顶级且编制齐全的厨师团队)……这已经不是简单的“人生赢家”可以形容,这简直是活成了一个人间传奇!
一种混合着荒谬、距离感、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敬畏感,在两人心中悄然滋生。他们终于意识到,首辅和高秘书如此重视和信任这个年轻人,其背后所代表的,恐怕是一个他们这些“普通人”永远无法真正理解的、更加广阔和深邃的世界。
王复生终于结束了与管家的通话,收起手机,看向两位神色复杂的领导,脸上恢复了之前的诚恳与配合:“都安排好了。主宅这边只会留下最核心、最可靠的十几名老仆和厨师,保证不会给安保工作增添任何额外负担。”
保卫参谋深吸一口气,努力将脑海中那些关于“老爷”、“夫人们”、“乐舞司”的杂念清除出去,重新聚焦到专业领域:“好,感谢配合。我们的人会立刻前往……您的府上,进行先期勘察和布控。”
这一次,他说出“府上”两个字时,感觉格外地贴切。这已不仅仅是一次安保任务,更像是一次对某个隐秘世界的探索。
一个小时后,王复生正在小会议室里和王副主任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主要是为了缓解等待的紧张感。通过这番交谈,王复生才确切知道,这位未来的顶头上司大名叫王正。他趁机询问了关于精炼集团管理层构成的问题:
“王主任,咱们这工厂的总经理和其他管理层,是面向社会招聘,还是上面直接指派?”
王正副主任扶了扶眼镜,语气平和地解释道:“这类关乎国计民生的核心央企,管理层自然是以组织安排为主。目前拟定的班子,大部分成员都是从发改委、工信部、国资委,以及几家大型相关央企中抽调的业务骨干,个个身上都带着级别的。”他顿了顿,具体说道,“比如总经理,明确是正厅级。几位副总、重要的部门总监,也分别对应副厅、处级不等。”
他说着,略带调侃地看向王复生:“说起来,整个集团核心管理层里,唯一没有行政级别的,恐怕就是你了,复生同志。”
王复生闻言,刚摸了摸鼻子,就听王正话锋一转,语气变得郑重了些:“但是,你我都清楚,你那个‘合规与特殊资源协调办公室主任’的权责,在某些关键节点上,影响力绝不次于任何一位副总。不过,你要有心理准备,”他提醒道,“咱们这是央企,一切运作都讲究规范,会有相应的、甚至可以说是非常严格的文牍流程和规章制度,凡事都要讲究个依据,按程序办事。”
王正副主任自身是副部级干部,言谈间不自觉地将机关里严谨、甚至有些刻板的行事风格带了出来。王复生听着,心里暗暗琢磨,这种浓厚的“机关风”注入到一个本该追求效率和创新的企业里,究竟是利是弊,现在还很难说。
似乎是为了平衡刚才的“警示”,王正又补充了一个对王复生有利的信息:“而且,你别忘了,你还有一个独特的优势——你个人持有工厂20%的股份,集团3%的股份。所以,从法理上说,你不仅仅是高管,还是重要的股东代表,在董事会里是有发言权的,天然就有为咱们集团发展把关的职责。”
他不提,王复生差点真把这茬给忘了——自己还是这个百亿项目的“金主”之一呢,虽然他拿的是干股,是中枢为了把他绑在这大船上,特意送给他20%。这让他心思活络起来,试探性地问道:“王主任,那……如果,我说的是如果啊,我想推荐一两个自己信得过的人进公司,您看……符不符合规定?”
王副主任闻言,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并没有直接回答行还是不行,而是慢条斯理地说道:“原则上,当然是不行的。央企的用人制度非常严格,每一个岗位的招聘,尤其是进入咱们这种涉密企业,都需要经过严格的流程,最终报请董事会批准。”
他刻意在“原则上”三个字上加重了语气,随即话锋极其微妙地一转,声音压低了些,带着一种只可意会的深长意味:“但是呢……原则是死的,人是活的。这原则,最终不还是掌握在咱们自己人手里的嘛?”
高!真是高!
王复生瞬间就领会了这层意思。表面上是义正辞严地否决了他的非分之想,实际上却悄无声息地留下了一个足够宽敞的后门。而且话说得滴水不漏,即便被录音也挑不出任何毛病,一切尽在不言中。
王复生脸上露出心领神会的表情,心里却暗自嘀咕了一句:“老油条……”
正当他还在腹诽这位未来领导高超的语言艺术时,小会议室的门被轻轻敲响,随即高秘书推门而入,他的目光扫过两人,通知道:
“王主任,复生同志,准备一下吧。首长已经醒了,十五分钟后,我们准时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