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日头已经偏西,柳七娘她们那支堪称豪华的“提亲”车队,却还蜿蜒在乡间道路上,没能抵达目的地。若是王复生自己开车,从他家到安莫西老家,走高速顶多两三个小时便能直达。可这支队伍,一路上先是拐去汽车城买了十几辆新车,后又横扫了几个超市和市场进行大采购,耽误的时间实在太多。
更让人哭笑不得的是,作为唯一向导的安莫西,竟然迷路了!
说来也真是奇怪,这条从市区返回老家的路,她从小到大走了没有一百次,少说也有八十回了,闭着眼睛都能摸到家门。可偏偏今天,在这个本该左转的路口,她却鬼使神差地让车队直行了下去,直到开进一个完全陌生的、种满苹果树的村子,她才猛地回过神来——走错了!
原因无他,只因她坐在舒适的红旗国悦后座上,身旁是气度逼人的柳七娘,前面开车的也是王府的人。一想到这浩浩荡荡的车队,载着王复生那几位身份各异、却都貌美如花的“夫人”,以及堆积如山的礼物,目的竟是去她家,说服她父母同意她去做一个“不领证”的……小老婆?这事情怎么想都觉得荒谬绝伦,充满了不真实感。就在这种心神恍惚、胡思乱想之下,她错过了那个熟悉的转弯。
车队被迫在陌生的村道边停了下来。后面豪车里的杨小狐、波斯、米璐等人纷纷下车,疑惑地看向头车。而头车里的柳七娘和司机,也都将目光投向了罪魁祸首安莫西。
安莫西顿时慌了神,脸颊绯红,手忙脚乱地掏出手机,拨通了母亲的电话,声音都带着点委屈和心虚:“妈……我,我回家来看你了,我……我走岔道了。”
电话那头,她母亲李红梅的大嗓门立刻炸响,带着典型的农村妇女的直爽和泼辣:“你个死丫头!你怎么不把自己给丢了呢?多大人了还能走丢?真是个丢人现眼的玩意儿!小王呢?小王跟着你一起回来没有?” 她心心念念的还是那个“准女婿”王复生。
安莫西一时语塞,心里莫名有点酸溜溜的:这真是有了女婿忘了闺女,一个女婿半个儿,自己这亲闺女倒像是充话费送的了?她在电话里弱弱地抗议道:“妈!你怎么就认准了你那女婿了?我才是你亲闺女啊!”
李红梅在电话里骂得更起劲了:“怎么了?我不认他认谁?这么好的女婿上哪找去?别忘了人家还给你弟弟找了个那么好的工作呢!别废话了,快说,你现在跑到哪个犄角旮旯去了?”
安莫西抬眼望了望四周,更加弱气地说:“我……我也不知道这是哪儿,从来没来过,好像……就看到路边全是苹果树……”
李红梅在电话那头猛地一拍大腿,声音充满了无奈:“哎哟喂!我的老天爷!你个造孽的丫头哦!你跑李家口去了!那跟咱家差了三十里地呢!你咋开的车?!”
安莫西脸色更红了,听着母亲在电话里骂骂咧咧地给她指路。就在李红梅似乎又要开启新一轮“骂女”模式时,安莫西赶紧抢着说道:“妈!那个……复生他家里人来了!来了二十多口子人呢,开了十来辆车,都是来看你和爸的……”
她本想说“都是他的夫人姐妹们”,可话到嘴边觉得实在太惊世骇俗,临时改成了“家里人”。
电话那头的李红梅一听,声音瞬间拔高了一个八度,充满了惊喜:“啥?!亲家来人了?!哎呦!你这孩子怎么不早说!!” 她压根没等安莫西把话说完,也顾不上再骂她了,直接撂下一句:“等着!我让你爸去村口接你们!” 便火急火燎地挂了电话。
安莫西甚至能透过电话,隐约听到母亲最后那声兴奋的呼喊:“安建国!快!别摆弄你那些破蒜了!咱女婿家里人上门提亲来了!开了十几辆车呢!快跟我去村口!”
安莫西悻悻地放下手机,长长地舒了口气,总算把迷路的困境和“大军压境”的消息都传递回去了。她一扭头,准备告诉柳七娘路线,却猛地吓了一跳——
不知何时,车外已经悄无声息地站满了人!
柳七娘、杨小狐、波斯、米璐,甚至连清冷的冥罗昙也不知何时下了车,还有那十来个青春靓丽的乐舞司舞伎,以及十多个穿着统一西服的保安……所有人都默契地围在车边,一个个都支棱着耳朵,脸上带着好奇、又不好太过明显的表情,显然刚才她和她母亲那番“生动”的电话对话,被这群听力远超常人的“非人类”和好奇者们听了个一清二楚!
被几十双眼睛这样盯着,安莫西的脸“唰”地一下红透了,简直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柳七娘见状,轻笑了一声,打破了这微妙的寂静,柔声道:“好了,既然路线清楚了,莫西妹妹也传达了咱们要到的消息,大家就赶紧上车吧,别让伯父伯母等急了。”
众人这才嬉笑着,议论着散开,各自回到车上。安莫西捂着脸,感觉这趟回家之路,从一开始就注定了不太会平凡。
就在安莫西她们那支提亲车队历经“迷路”风波,终于快要抵达安家村口的时候,王复生府上的马场里,也终于等来了国处长和初助理。
这两位风尘仆仆地赶来,身上穿着款式一模一样的深灰色冲锋衣,一看便知是单位统一采购发放的“工作服”,虽然实用,但在这座奢华的王府马场里,显得格外朴实。顾管家早已吩咐下去,门口的保安见到他们的车辆,直接引导至了后院的专用马场。
王复生、杨小白、顾管家以及马车夫辕无迹早已在马厩旁等候。国处长和初助理的司机帮忙从后备箱里搬下来好几个沉重的铝合金箱子和一个大背包。里面装满了各种精密仪器:
手持式xRF分析仪:能快速现场分析土壤中的元素成分。
真空采样管和无菌采样袋:用于采集不同深度的河泥样本,避免污染。
激光测距仪与水下声纳探测器:用于测量河床宽度、深度和淤泥层厚度。
高精度GpS定位仪:记录精确的采样点位。
多功能水质检测笔:初步检测河水的酸碱度、电导率等基本参数。
还有一堆折叠铲、岩心采样器等传统工具。
双方寒暄了几句,无非是“让两位久等了”、“我们也刚准备好”之类的客气话。随后,王复生便对马车夫吩咐道:“老辕,把车驾出来吧。”
辕无迹躬身领命,转身走进那宽敞得不像话的马棚。很快,随着一阵沉稳而有力的马蹄声,一辆马车缓缓驶出。
饶是国处长和初助理见多识广,在看到这辆马车的瞬间,也不由得一时失神,眼中充满了惊叹。
这绝非他们在影视城里见过的那些道具马车,也不同于博物馆里根据出土文物复原的、总感觉缺了点什么神韵的模型。这是一辆真正在使用的、活生生的、极尽华贵的古典马车!
车身由深色的名贵木材打造,上面雕刻着繁复而神秘的云纹和瑞兽图案,边角包裹着锃亮的黄铜,在夕阳下泛着温润的光泽。车厢是客货两用设计,前半部分是封闭的载人车厢,后半部分则用来装载那些测量设备。
而拉车的两匹挽马,更是神骏异常!它们的身高体长目测竟有一丈二,站在那里如同两座沉稳的小山,肌肉线条流畅而充满力量感。最令人咋舌的是那碗口大的马蹄,每一次踏在地面上都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分量感。皮毛如同最上等的黑色绸缎,油光水滑,没有一丝杂毛,马眼炯炯有神,透着一股通人性的灵慧。
“两位领导,请上车吧!”王复生笑嘻嘻地做出邀请的手势。
国处长和初助理踩着精致的上车蹬,掀开用金线绣着符箓的厚重车帘,弯腰进入车厢内部。里面的景象再次让他们暗自咋舌。
车厢内部的空间比从外面看起来要宽敞得多,显然是运用了某种技术。地上铺着厚实柔软的地毯,座位是包裹着天鹅绒的软榻,坐上去舒适无比。最令人惊讶的是车厢中央,竟然固定着一张做工精巧的小桌,桌上不仅摆放着紫砂茶具,还有一个正燃着银炭的小泥炉,炉子上的铜壶正“咕嘟咕嘟”地冒着热气,茶香四溢。
国处长坐下后,摸了摸那光滑温润的桌面,心里暗道:“这小子,真是到哪儿都忘不了享受和得瑟……”
待几人都上车坐定,王府的院丁们手脚麻利地将那些测量设备妥善地安置在车厢后部的货架上,并用特制的绳索固定好。
王复生拍了拍坚实的车壁,扬声喊道:“老辕,开车!”
辕无迹在外面沉稳地应了一声:“是,老爷坐稳了!” 随即,一声清脆的鞭响划破空气,并未落在马身上,更像是一种信号。两匹神骏的挽马打了个响鼻,迈开步伐。
马车启动的瞬间,异常平稳,几乎感觉不到颠簸,只有窗外缓缓后移的景物提醒着他们正在移动。
王复生熟练地用火钳拨弄了一下小炉里的炭火,然后提起铜壶,沏了四杯热茶,分别递给国处长、初助理和杨小白。
国处长接过那小巧精致的茶杯,看着杯中碧绿的茶汤随着马车行进微微晃动,却丝毫没有溅出,不禁有些惊讶地问道:“复生,在这马车上……能喝茶吗?不会晃洒了?”
王复生嘻嘻一笑,语气中充满了对辕无迹技术的绝对信任:“领导,您就把心踏踏实实地放肚子里吧!老辕的技术,那可是经过千锤百炼的。别说喝茶了,就是在这桌子上立根筷子,它都倒不了!您就瞧好吧,不但稳,而且快,比您坐高铁也慢不了多少!”
他的话音未落,国处长和初助理便感觉到窗外的景物开始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向后飞掠,快得几乎连成一片模糊的色带,而车厢内却依然平稳如初,连桌上茶杯里的水都只是漾着细微的涟漪。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震撼。这趟地府之行,从一开始就和想的不太一样。
很快,车窗外的景色从尚能分辨出的、飞速倒退的模糊光影,骤然一变,仿佛驶入了一个吞噬一切的绝对黑暗之中。
那是一种难以用语言形容的“黑”,超越了寻常夜晚的概念。它并非缺乏光线,而更像是一种本质上的“无”,一种连“存在”本身都被稀释殆尽的虚空。给人的感觉,就如同先天盲人眼中的世界——那不是视觉上的黑色,而是一种彻底的、令人心悸的空寂。如果没有坐在这个坚实、温暖且灯火通明的车厢里,身处这样的环境中,恐怕只需几秒钟,就会滋生出一种源自生命本能的、对彻底消亡的绝望感。
国处长和初助理都是意志坚定之辈,但此刻也不由得屏住了呼吸,下意识地握紧了座椅的扶手,仿佛要抓住一点实在的依靠。初助理甚至觉得自己的心脏都漏跳了几拍。
然而,与他们二人的紧张形成鲜明对比的是,王复生和杨小白却是一副习以为常、浑不在意的模样。
王复生甚至还优哉游哉地拿起小巧的紫砂壶,给国处长和初助理已经见底的茶杯里续上了热气腾腾的茶水,脸上带着宽慰的笑容:“两位领导,放轻松,就当是过个长一点的隧道。来,再喝杯茶定定神,这‘安神茶’最能安魂压惊。”
杨小白也端起自己的茶杯,轻轻吹了吹气,附和道:“是啊,这条路老辕走了几次,闭着眼睛都不会错。这‘无间甬道’看着吓人,其实是条捷径,安全得很。”
好在,这种令人极度不适的绝对黑暗,仅仅持续了大约半分钟。
就在国处长和初助理刚刚适应了那种虚无感时,车窗外的景象再次剧变!
无数绚丽夺目的五彩光斑,如同泼洒的颜料,又似流动的极光,猛地充斥了整个视野!
这些光带的色彩浓郁到了极致,并且以一种违背常理的方式交织、流淌、变幻,构成了一幅幅光怪陆离、无法用任何已知物理规律描述的图案。它们比人世间所能见到的任何极光都要绚烂百倍,充满了动态的、生机勃勃却又神秘莫测的美感。
“这里……难道是某种意义上的虫洞?或者更高维度的空间褶皱?” 国处长毕竟是站在科学前沿的人物,尽管眼前景象超出了常规认知,他依然试图用自己理解的理论框架去解释。他敏锐地意识到,这辆马车此刻行驶的,绝非普通的三维空间,而是闯入了一种人类科技尚未触及的、更为高阶的时空结构之中。
说实在的,这也就是国处长学识渊博、思维开阔,才能立刻联想到这些。一旁的王复生对此根本一无所知,他只知道,辕无迹驾驭马车走的这条“路”非常快,而且方便,不用去找那鬼门关,可以直接“插队”抵达目的地附近。
果然,在这片绚丽的光之海洋中穿行了不到一分钟,马车的速度似乎开始减缓。那些流动的光斑逐渐稳定、凝聚,前方隐约出现了一个如同漩涡般的、稳定的光晕出口。
辕无迹沉稳的声音从车外传来:“老爷,各位贵人,前面就要到‘幽都界碑’了,咱们马上就要进入地府辖境。”
王复生闻言,笑着对国处长和初助理说道:“看,我说很快吧?这比坐飞机头等舱还舒服,马上就到站了。两位领导,准备好,咱们这就要‘脚踏实地’,开始干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