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在王复生解决了仆人住宿难题、初助理成功规避了潜在法律风险并进一步巩固了联盟,只有建筑公司关经理一人受伤的世界达成了。
王复生电话打过去,刚说明情况,电话那头就传来了关经理极其幽怨的声音,仿佛一个被抛弃的小媳妇:
“王总……王老板……您这不带这么玩的啊……我这头酒都开好摆桌上了,正准备给兄弟们开誓师大会,鼓舞士气明天就进场开挖地基呢!您这一个电话……我这酒瓶盖子还没拧开,心就先凉了半截……”
王复生一听,想想也确实是自己办事不地道,朝令夕改,让人家白激动一场。他难得地感到一丝愧疚,连忙安抚道:
“哎哟,关总,实在对不住,对不住!计划赶不上变化快嘛!你看这样行不行,算我补偿你的——我家后院那块靠山的平地,我早就琢磨着起一座两层的观景楼台!要雕梁画栋,飞檐斗拱,弄得古色古香,美轮美奂!以后我就在那儿看看山景,听听小曲,摆个私宴什么的。这活儿,我谁也不给,就交给你了!怎么样?”
关经理在电话那头心里飞速盘算了一下:一座精工细作的仿古二层楼台,虽然总体量和造价没法跟能住六百人的宿舍楼比,但利润也相当可观,尤其是对这种不差钱、只求效果的主儿。
他虽然还是肉疼那飞了的大单,但面对这位挥金如土的大金主,也不好再抱怨什么,只能顺着台阶下,语气也缓和了不少:
“王总,您这话说的……行吧,这活儿我接了!我这就给您找最好的古建工匠,保证给您弄得跟故宫角楼似的!不过这回……可说准了啊,可不能再中途变卦耍我了昂!”
“放心放心!这回绝对不变了!你就放开手脚干!”王复生满口保证。
又安抚了关经理几句,敲定了仿古楼台的初步意向,王复生这才挂了电话。他长出一口气,感觉处理这些“人间”事务,比带兵打仗还累人。
他看了看手里最后那份格外不同的请柬,决定接下来去拜访那位最特殊的人物——他修行路上的“指路名师”,那个神神叨叨、半人半仙、极其不着调的老吕(吕半仙)。
这位爷的请柬,必须得他亲自上门,才显得出诚意。
王复生开着坦克700,七拐八绕地来到了老吕家那条熟悉的旧胡同口。他自己都记不清有多久没来过了,心里甚至嘀咕:“这老神棍,别是已经嗝屁着凉,或者真的飞升了吧?”
然而,当他看到胡同口那对饱经风霜的石狮子时,心里顿时有了底——只见其中一只石狮子的鼻子头,被摸得黝黑发亮,几乎能照出人影,上面一点浮灰都没有。这是老吕的习惯,出门回家都得摸一把,美其名曰“沾沾地气”。这亮度,说明老家伙不仅没死,而且活动频繁!
王复生心下大定,大咧咧地走到那扇熟悉的旧木门前,刚抬起手准备敲门,那门却“吱呀”一声,自己从里面打开了。
门内站着的,正是老吕的那个如烟。她今天穿着一身合体的湖蓝色旗袍,将身段勾勒得恰到好处,脸上带着浅浅的、仿佛能看透人心的微笑,柔声道:“王先生,您来了。”
王复生愣了一下,点点头,下意识地以为她要出门,随口问道:“啊,如烟妹子,出去买菜啊?”
如烟抿嘴一笑,摇了摇头,声音温婉:“不是呢。吕上人一刻钟前就说您快到了,特意让我在这儿等着给您开门。”
王复生:“……”
得,又被这老神棍装到了!他每次来,老吕总能玩点这种未卜先知的小把戏,显得高深莫测。
他也不再客气,溜溜达达地进了院子。只见老吕果然还是那副老样子,穿着一件唐装,四仰八叉地躺在一张老竹躺椅上,随着椅子吱呀作响地摇晃着。明明知道王复生进来了,他却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半闭着眼,扯着那副破锣嗓子,荒腔走板地哼着京剧《四郎探母》:
“杨延辉坐宫院自思自叹,想当年沙滩会一场血战,只杀得血成河尸骨堆山,只杀得杨家将东逃西散。听得二皇娘传令把兵点,才得与老娘相见……”
王复生听得直皱眉头,这调子悲悲切切、惨惨兮兮的,跟他这乔迁的喜气半点不沾边。而且与老娘相见,怎么感觉是他在占自己的便宜,但他深知老吕就这揍性——专挑你不爱听的唱,专拣你不爱听的说。
他也懒得计较,一屁股就摔在老吕旁边那张磨得油光发亮的太师椅上,震得椅子又是一阵呻吟。然后他从怀里掏出那份给老吕的请柬,随手就扔到了老吕肚子上:“喏,老头!后天爷摆乔迁宴,在新家!给你下帖子了!爱来不来,随你便!”
老吕这才慢悠悠地睁开一只眼,瞥了瞥肚子上的大红请柬,慢条斯理地拿起来,嘴里却一点也不慢:“去!王八蛋才不去!” 他歪着嘴,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你小子现在阔气了,搬那么大的宅子,不去吃顿好的,狠狠宰你一刀,都对不起你扔请柬这嚣张劲儿!”
“哈哈哈!”王复生就喜欢老吕这毫不掩饰的贪嘴和直率,放声大笑起来。
这时,如烟妹子端着茶盘袅袅婷婷地走过来,给王复生奉上一杯清茶。王复生接过来,看着杯子里那几片粗梗大叶,再想想自己府上陆霭泡的顶级名茶,不由得撇撇嘴。他今天一上午在初助理那儿已经灌了一肚子茶,感觉肠胃都快被涮干净了,本来还指望着能在老吕这儿蹭顿午饭。
可这个念头刚冒出来,他脑海里立刻就浮现出上次在这里吃饭的惨痛经历——一碟子清炒苦瓜,半点儿油星不见,嚼在嘴里比命还苦!
他瞬间打了个寒颤,赶紧把到了嘴边的“管饭不”三个字硬生生给憋了回去。算了算了,这顿饭,还是回家吃吧!哪怕看着那六百新仆人打地铺,也比吃老吕家的“斋饭”强!
看着如烟妹子婀娜的背影消失在里屋门帘后,王复生转过头,对着老吕挤眉弄眼,脸上带着促狭的笑容:“哎,老吕头,我看如烟妹子这气色红润,身段也越来越窈窕,这身子骨…差不多也该调理好了吧?你可别老是借着‘调理身子’的幌子,把人小姑娘拴在你这儿伺候你这糟老头子。”
老吕一听,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一屁股从躺椅上坐直了身子,没好气地拿起旁边小几上那杯早已凉透的粗茶,咕咚灌了一大口,砸吧了几下嘴,才瞪着眼说道:
“你懂个屁!你小子现在眼里除了钱和你那堆老家具,还能看出个啥?”他语气难得地带上了几分严肃,“如烟这丫头,是天生‘阴漏体’,命数早就定了格!要不是借我这破地方的残余地气,她早就……哼!你以为我愿意留她?她是离了我这儿,多一天都活不下去!在我这儿多耗一天,就算是跟阎王爷多赊一天阳寿!”
王复生闻言,脸上的嬉笑收敛了,他虽然常跟老吕没大没小,但也知道这老家伙在这种事上从不打诳语。他收起玩笑,真心实意地朝老吕比了个大拇指:“得,老爷子,是我不对,误会您老了。您这是积德行善,活神仙!”
气氛刚严肃没两秒,王复生眼珠一转,又换上了一副无赖相,搓着手笑道:“那个…老吕头,你看啊,我这搬了新家,是大喜事吧?你这当长辈的,还是天上的上人,就不表示表示?总不能空着手去我那儿喝吧?”
老吕气得吹胡子瞪眼,把茶杯往小几上重重一放:“表示?我还表示个屁!你瞅瞅你现在这家当!光你家里摆的那些老物件,随便拎一件出来都够买下我这条胡同了!百八十亿都有了!还来打我这穷老头的秋风?你好意思吗你!”
“那我不管!”王复生开始耍横,“你是上人,是天上下来的人物,比我这个地底下混的官儿厉害多了!好坏你得送点意思意思,不然就是不给我面子!”
老吕被他缠得实在没办法,看了他半天半天,最后像是被抽干了力气,无奈地朝着里屋扯着嗓子喊道:“如烟!把我那客房博古架最顶上,那个用黄绸子塞着口的紫砂小罐儿拿来!”
如烟在屋里应了一声。不一会儿,她捧着一个小巧精致、包浆醇厚、一看就非凡品的紫砂小罐走了出来。
老吕接过罐子,脸上那表情,心疼得跟要割他肉似的。他小心翼翼地拔开黄绸塞子,用手指极其吝啬地往里探了探,捏出了一小撮看起来干枯卷曲、其貌不扬的茶叶。
他甚至还把手摊开,就着光,一片一片地数了数,犹豫再三,又极其肉疼地放回去了几片!最后,才将剩下的那寥寥几片茶叶,用一张泛黄的古董棉纸仔细地包好,递给了王复生。
王复生好奇地接过来,打开纸包一点,顿时叫了起来:“嘿!老吕头!你也太抠门了吧!一共才十片茶叶?!这够谁喝的?你这当是天上王母娘娘的蟠桃呢?数着个儿给!”
老吕嘿嘿一笑,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脸上却带着无比自豪的神色:“你小子还真说对了!这玩意儿,虽比不上蟠桃,但也差不离了!这叫‘洞天云雾根’!就不是这凡间该有的东西!一片!只需一片!泡出的茶汤就能洗筋伐髓,延年益寿,抵得上常人苦修十年!给你十片,已经是看在咱俩交情和你这乔迁大喜的份上,天大的面子了!你还不知足!”
王复生一听“延年益寿”、“洗筋伐髓”,眼睛瞬间亮得跟探照灯似的!他几乎是本能地伸手就要去抢老吕还攥在手里的那个紫砂小罐!
老吕显然早有防备,像是护崽的老母鸡一样,闪电般地把小罐子紧紧捂在自己怀里,笑骂道:“滚滚滚!就知道你小子见了真宝贝就原形毕露,一点也不地道!请柬收到了,茶叶也给了,赶紧滚蛋!别惦记我这压箱底的宝贝了!”
王复生知道这老家伙看似松松垮垮,真要藏起东西来,自己肯定抢不到,只好悻悻然地收起那包着十片“仙茶”的纸包,嘴上还不忘讨便宜:“小气劲儿!等后天去了我那儿,看我不把你灌趴下!走了!”
说完,他这才心满意足(又略带遗憾)地拍拍屁股,起身走人。
老吕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口,这才小心翼翼地拿出怀里的小罐,重新塞好,嘟囔道:“臭小子,算你还有点良心,知道来请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