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晶吊灯将暖黄的光晕洒满客厅,落地窗外是青城灯火璀璨的夜景。红木茶海上升腾着袅袅热气,林柏舟指间夹着的雪茄在昏暗中明灭,与茶几上那盏仿古宫灯的光影交织成趣。
苏馆长这泡茶...林柏舟话音未落,雕花大门被管家轻声推开。王复生跟在林安琪和苏晚身后走进来,黑色西装在灯光下显得格外庄重。他微微欠身行礼时,余光扫见真皮沙发上围坐着五六位气度不凡的长者。
爸爸!苏晚已经雀跃着扑向靠窗的位置。她的父亲苏恪珩正用茶针拨弄紫砂壶中的茶叶,绛红色唐装袖口沾着深色茶渍。老人抬头时,眼角的皱纹里漾起温柔涟漪,但那双鉴定过无数文物的眼睛仍带着穿透性的清明。
林柏舟拄着手杖站起身,翡翠杖头在灯光下泛出幽绿。小王来了。他语气亲切,雪茄烟雾模糊了脸上表情。
给各位介绍,这是我们的王部长……同时,也是安琪的朋友林柏舟的引荐让王复生后背绷直。他认得坐在主宾位的那位——青城市常务副市长孟怀瑾,五十出头的年纪却已两鬓微霜,此刻正用保温杯喝着养生茶。副市长左手边的秃顶男人是永辉集团董事长郑荣,右手边把玩蜜蜡手串的则是林氏多年合作伙伴、航运大亨赵东海。几个人当听到王复生是林安琪的朋友时,同时露出了“我懂”的笑容。
年轻人不错。孟副市长微微颔首,保温杯里浮沉的枸杞像他话语里的试探,长得挺有精神
苏恪珩突然轻笑出声,他正用茶夹给女儿夹了块茶点。老林当年提拔人也是这样。紫砂壶在他掌心转动,壶底与托盘摩擦发出细响,看准了就敢押注。这话引得林柏舟大笑,雪茄灰簌簌落在水晶烟缸里。
王复生看见林安琪悄悄对他眨眼。这位林安琪带他进了大门以后,就自己换了一件米黄色旗袍。
听说苏馆长新收了批敦煌残卷?赵东海突然插话,蜜蜡手串停在腕间。航运大亨总喜欢在谈生意时显摆文化素养,这点圈内人尽皆知。
苏恪珩正要作答,客厅的门再次被推开。所有人的目光转向门口——林氏集团的总经理裴砚卿走了进来。
他一身剪裁考究的深灰西装,进门后先向林柏舟微微鞠躬,脸上挂着得体的微笑:
“林董,为了庆祝您大寿,我特意寻了个乾隆年间的鼻烟壶,希望您喜欢。”
说罢,他双手捧出一个精致的锦盒,小心翼翼地打开。
乾隆年间的鼻烟壶
盒中静静躺着一枚珐琅彩绘鼻烟壶,约莫拇指大小,通体莹润如玉,壶身以宝石蓝釉为底,绘有金丝缠枝莲纹,纹饰繁复却不失雅致。壶盖是纯金雕花,镶嵌一颗微小的红宝石,在灯光下泛着内敛的华彩。
最引人注目的是壶腹上的一幅微绘——《乾隆南巡图》的局部场景,画工精细到连人物的表情都隐约可辨,显然是宫廷造办处的上乘之作。
苏恪珩一见是古董,立刻来了兴致,放下茶壶凑近细看。他微微眯起眼,指尖虚悬在鼻烟壶上方,像是在隔空感受它的年代气息。
“胎质细腻,釉色纯正,确实是乾隆官窑的精品。”他低声赞叹,随即看向裴砚卿,“裴总好眼力,这东西现在市面上可不多见了。”
旁边的航运大亨赵东海也凑过来,蜜蜡手串在腕间晃动,他眯眼打量,笑道:“老裴,你这礼物可够分量啊!”
林柏舟接过鼻烟壶,指尖轻轻摩挲壶身,脸上浮现满意的微笑。他抬头看向裴砚卿,语气温和却带着长辈的威严:
“砚卿费心了。你的父亲身体不好,我的生日不能亲自来,改日我去探望他。”
裴砚卿微微欠身,恭敬道:“家父一直惦记着您,只是最近旧疾复发,实在不便出门。他特意嘱咐我,一定要代他向您道贺。”
林柏舟点点头,目光在鼻烟壶上停留片刻,随即将它轻轻放回锦盒,笑道:“好,这份心意我收下了。”
王复生站在一旁,看着裴砚卿送的乾隆鼻烟壶被众人赞叹,心里莫名有些不自在。他撇撇嘴,突然想起自己带来的贺礼,连忙从随身带的纸袋里摸出一个古朴的扇盒,上前一步说道:
“林董,我也带了点微薄贺礼,希望您能喜欢。”
林柏舟微微抬眼,脸上浮现长辈式的温和笑意,伸手接过扇盒:
“复生有心了。”
他打开盒子,里面静静躺着一把乌木骨绸面折扇,扇骨打磨得温润如玉,触手生凉。林柏舟对文玩并不精通,只是觉得这扇面素雅精致,展开时,一幅春分缂丝图缓缓呈现——远山淡影,柳枝新绿,几只燕子掠过水面,栩栩如生。
他正打算合上扇子放回盒中,突然,苏恪珩猛地站起身,椅子在地板上划出刺耳的声响。
“这、这是缂丝扇啊!”
他这一嗓子,把所有人的目光都拽了过来。永辉集团的郑荣老板凑近,满脸好奇:
“缂丝扇?什么东西?很值钱?”
苏恪珩激动得鼻尖通红,手指微微发抖,像是见到了失散多年的珍宝。他深吸一口气,声音都有些发颤:
“一寸缂丝一寸金!这扇面光是工艺就值近百万!”
屋里顿时一片哗然。原本还在欣赏鼻烟壶的裴砚卿也转过头,眼神复杂地看向王复生。
苏恪珩顾不上礼节,几乎是抢过扇子,从口袋里掏出一面象牙柄放大镜,凑近扇面细细端详。灯光下,缂丝的经纬纹路清晰可见,金线在暗处仍泛着微光。
突然,他倒抽一口冷气,声音都变了调:
“这、这是御用监下设的‘缂丝作’的工艺!这……这是宫里的东西!”
郑荣瞪大眼睛,忍不住又问:
“那到底值多少钱?”
苏恪珩缓缓抬头,环视众人,一字一顿道:
“如果鉴定无误,这扇面……市值起码七八百万。”
“嘶——”
整个客厅里,所有人不约而同地倒吸一口凉气。
林柏舟的目光从扇面移到王复生脸上,眼底闪过一丝难以捉摸的深意。他缓缓合上扇子,指尖在扇骨上轻轻摩挲,似笑非笑:
“复生,这份礼……可不‘微薄’啊。”
客厅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瞬。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王复生身上,尤其是林安琪、苏晚和裴砚卿——他们的表情精彩极了。
林安琪微微睁大了眼睛,红唇轻启,似乎想说什么却又咽了回去。她原本以为王复生只是个普通部长,哪知道他随手就能拿出价值七八百万的御用缂丝扇?她的目光在扇子和王复生之间来回游移,既惊讶又困惑,甚至隐隐带着一丝怀疑——“他哪来的这种宝贝?”
而苏晚则直接掩住了嘴,一双杏眼瞪得溜圆。她从小在古董堆里长大,比谁都清楚缂丝的价值,可王复生怎么看都不像是能收藏这种级别文物的人。她下意识看向自己的父亲,发现苏恪珩正死死盯着那把扇子,仿佛恨不得把它吞进眼睛里。
至于裴砚卿,他的表情最为微妙。他刚刚才送上价值不菲的乾隆鼻烟壶,本以为能在林董面前独占风头,结果王复生一出手,直接让他的礼物黯然失色。他的嘴角仍挂着礼貌的微笑,但眼神已经冷了下来,指节无意识地摩挲着雪茄,像是在压抑某种情绪。
“这家伙……到底什么来头?”
就在众人震惊之际,王复生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又从纸袋里摸出一个锦缎包裹的物件,随手递给林安琪:
“林副总,多谢你在公司多方面照顾我,这件小礼物,就送给你吧。”
林安琪下意识接过,手指触到锦缎的瞬间,她愣了一下——这触感……也太细腻了。
她缓缓展开,一件缂丝云纹旗袍披肩映入眼帘。
——金线织就的云纹在灯光下流转,仿佛真的在流动一般。
要说一开始,林安琪可能还觉得这礼物“老气”,甚至有点“土”,可现在,她哪还敢这么想?
果然,苏恪珩已经激动得差点跳起来:
“这么大的缂丝云纹旗袍披肩?!”
他几乎是扑了过来,颤抖的手轻轻抚过披肩上的纹路,声音都变了调:
“这、这工艺……比那把扇子还要精细!”
郑荣老板已经完全懵了,傻乎乎地问:
“这个……得多少钱?”
苏恪珩深吸一口气,缓缓摇头:
“实在是无价……要真说价格的话,起码 一千万 吧。”
“嘶——”
客厅里再次响起一片倒抽冷气的声音。
林安琪捧着披肩,指尖微微发抖。她抬头看向王复生,眼神复杂——“他为什么要送我这么贵重的东西?”
而裴砚卿的脸色已经彻底沉了下来,他盯着王复生,目光如刀。
苏恪珩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激动的情绪,但眼中的渴望仍掩藏不住。他上前一步,试探性地问道:
“王先生,您现在……还有这种缂丝吗?”
王复生耸耸肩,露出一副无奈的表情:
“老先生,别人就送我这两样,别的实在是没有了。”
——他在撒谎。
杨小白的追求者冥罗昙,曾经送了两大箱缂丝给他,但他当时根本没当回事。杨小狐倒是提醒过他,说这两样东西值一千多万,可他以为她是在胡说八道。
“怀璧其罪啊……”他在心里暗叹。
好在在场的其他人虽然知道缂丝贵重,但除了苏恪珩,没人真正懂得它的价值。对他们来说,这不过是“贵”而已,远不如真金白银来得实在。
这时,苏晚悄悄凑到她父亲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苏恪珩的表情变了又变,最终挤出一丝笑容,略带歉意地说道:
“我也是见猎心喜了,失态了。”
林柏舟适时地哈哈大笑,打破了略显尴尬的气氛。
这时,佣人走进客厅,恭敬地说道:
“晚餐准备好了。”
众人纷纷起身,朝餐厅走去。
林安琪故意放慢脚步,靠近王复生,压低声音问道:
“你上哪弄的这么昂贵的宝贝?”
王复生侧头看她,嘴角微扬:
“你不喜欢?”
林安琪抿了抿唇,手指轻轻抚过披肩上的云纹,低声道:
“一开始觉得老气,现在突然觉得……好看啊。”
她顿了顿,认真地看着他:
“实在是无功不受禄,这样吧,你住的那套别墅,我就过户到你的名下,如何?”
王复生没有推辞,只是微微一笑:
“那就太谢谢你了。”
两人并肩而行,谁都没注意到——
裴砚卿走在后面,目光死死盯着王复生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冷光。
苏晚从后面款款走来,她刚才换了一袭淡青色的旗袍,衬得肌肤如雪。当她看到林安琪的胳膊若有若无地贴着王复生时,唇角微微翘起,故意拖长了语调:
“安琪,你要想拉王先生的手,你就拉吧——我今天不和你抢。”
林安琪的脸“唰”地红了,像是被烫到一般,迅速和王复生拉开距离,甚至差点踩到自己的裙摆。她瞪了苏晚一眼,强装镇定道:
“胡说什么!我只是……走路不小心靠得近了点!”
苏晚抿着嘴笑,眼睛弯成月牙,一副“我都懂”的表情。
生日宴会上的座次
林柏舟的生日宴只请了几桌人——到了他这个年纪,朋友越来越少,能坐满几桌已经算是不错了。
第一桌自然是林董、孟副市长、苏恪珩、郑荣、赵东海这些重量级人物。
第二桌是林氏的高管和几位重要的合作伙伴,裴砚卿就坐在那里,时不时向主桌投去恭敬的微笑。
而王复生,作为一个小小的部长,只能坐在第三桌,和几位不太熟的中层管理凑在一起。
他并不在意,自顾自地喝了三杯酒,又起身去敬了林董和几位长辈,态度恭敬却不卑不亢。
酒过三巡,王复生觉得差不多了,便向林柏舟告辞。
林董微微颔首,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了一瞬,微笑着说:
“复生,今晚的礼物,我很喜欢。”
王复生笑了笑,没多说什么,告辞离开。
没想到,林安琪却跟了出来。夜风微凉,她的脸颊因为酒精泛着淡淡的红晕,眸子里像是盛着星光。
“我送你。”她说道。
王复生摇头:
“不用了,你喝了酒,别吹风。”
林安琪站在那儿,夜风吹动她的发丝,她突然低声道:
“那件披肩……我会好好珍藏的。”
王复生看着她,忽然觉得今晚的月色格外温柔。
但他终究没让她送,自己拦了辆出租车。
车门关上的瞬间,他透过后视镜,看到林安琪仍站在路灯下,身影纤细而孤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