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雪温热的气息拂过王振华的耳廓,带着一丝兰花的香气。
她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气音,说了一句话。
“玄武堂有人告诉我,金边那边的杀手,是潘生接应入境的。”
王振华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了。
潘生。
玄武堂的一个小头目。
一个早就被王振华列入黑名单,却一直没有动手的反骨仔。
他本以为,潘生只是有野心,当老大,暗地里搞点小动作的角色。
却没想到,他居然和梁光武那边搭上了线。
还敢接应金边的杀手入境,目标还是自己。
这性质就完全变了。
这是要他的命,是彻底的背叛。
王振华搂着林雪的手臂,下意识地紧了紧。
怀里的女人似乎察觉到了他一瞬间的僵硬,身体也跟着绷了一下。
但他很快就放松下来。
“我知道了。”
他拍了拍林雪柔软的腰肢,动作轻柔。
“这事你不用管了。”
“等这阵风头过去,我来处理他。”
潘生这颗钉子,必须拔掉。
不过不是现在。
严打期间,宛城就像一个高压锅,任何一点异动都可能引发剧烈的反应。
他不怕事,但不愿意在这种时候节外生枝。
一个潘生,还远不值得他去冒这个风险。
这笔账,先记下。
林雪点了点头,她是个聪明的女人,知道王振华要怎么做,那是他的事。
她只需要安安静静地依偎在这个男人怀里,享受这难得的温存就够了。
这一刻,温泉山庄里的欢声笑语,似乎都变得遥远了。
王振华的思绪,已经从这片温柔乡里飘了出去。
潘生,梁光武,还有香港那边正在布局的梁立……
一张无形的大网,正在缓缓铺开。
而他自己,就坐在这张网的中央。
他喜欢这种感觉。
……
与此同时。
省城,一间私密性极高的会所包间内。
李牧康烦躁地挂断了又一个打给林浅浅,却被直接拒接的电话。
他将手机重重地摔在昂贵的红木茶几上,发出“砰”的一声闷响。
凭什么?
他李牧康长这么大,要什么有什么,哪个女人不是对他趋之若鹜?
偏偏这个林浅浅,对自己一直不假辞色。
现在,更是为了一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野男人,当众让他下不来台!
一想林浅浅维护那个男人时决绝的样子,李牧康的胸口就堵着一团火。
那个男人。
一个开劳斯莱斯的司机?还是小白脸?
不管是哪种,都该死!
就在这时,他丢在茶几上的手机震动了起来。
他拿起来一看,来电显示是“张叔”。
李牧康整理了一下情绪,接通了电话。
“张叔,查到了吗?”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沉稳的中年男人声音。
“牧康啊,查到了。”
“那辆粤b牌照的劳斯莱斯,登记在一家投资公司名下。”
“公司的法人代表,叫林雪。”
李牧康皱起了眉。
林雪?
这个名字有点耳熟。
“张叔,这个林雪是什么人?”
“和联胜,韩彬的女人。”张叔的回答言简意赅。
和联胜?
韩彬?
李牧康的脑子转了一下,立刻想了起来。
不就是前段时间在死掉的那个黑道大哥吗?
原来是他的女人。
这就说得通了。
大哥死了,大嫂继承遗产,很正常。
可是,这和他看到的情况对不上。
“不对啊张叔。”
“那天开车的,是个很年轻的男人,林浅浅就跟他在一起。”
“林雪我没见过。”
电话那头的张叔沉默了几秒,似乎在分析这个信息。
“牧康,你描述一下那个男人的长相。”
李牧康努力回想了一下。
“二十多岁,个子很高,挺壮的,长得……还行吧,寸头。”
他当时所有的注意力都在林浅浅身上,根本没正眼瞧过王振华,能记住这些已经很不容易了。
张叔在那边分析道:“韩彬死了,林雪一个女人,想守住这么大的家业不容易。”
“在外面养个年轻力壮的男人,帮她处理一些见不得光的事情,也很正常。”
“你看到的那个人,八成就是林雪养在身边的小白脸,或者说,是她推到台面上的一个新的代理人。”
小白脸?代理人?
李牧康觉得这个解释非常合理。
一个靠女人上位的家伙,也敢在他面前嚣张?
还敢碰他看上的女人?
“张叔,这个男的叫什么名字?”
“这个……我暂时还没查。”
张叔的回答让李牧康有些不满。
“车在林雪名下,我们只能查到车主的信息。至于平时是谁在开,这就需要花时间去调查了。”
“牧康,你知道那个男的叫什么吗?有名字就好办多了。”
李牧康被问住了。
他哪知道那人叫什么?
他当时压根就没把对方当成一个需要记住姓名的人。
直接用“闲杂人等”就概括了。
现在想来,真是失策。
林浅浅肯定知道,但她现在这个态度,怎么可能告诉自己。
“我不知道。”李牧康有些恼火地回答。
“没事,牧康,你别急。”
张叔安抚道:“你把事情发生的地点和时间告诉我,我让人去调一下。”
“只要能拿到那个人的清晰照片,我就有办法把他查个底朝天。”
“一个靠女人吃饭的家伙,掀不起什么风浪。”
“好,张叔,那就麻烦你了。”
李牧康报上了火锅店的地址和时间。
“尽快给我结果。”
“我要让他知道,有些人,是他一辈子都惹不起的。”
挂断电话,李牧康的脸上一片阴狠。
他已经想好了。
等查出那个男人的底细,就把他名下所有的生意,不管是白的还是黑的,全部连根拔起。
他要让那个男人跪在自己面前,像狗一样求饶。
他要让林浅浅亲眼看着,她选的男人,是个多么不值一提的废物!
……
深城。
海边的一栋别墅内。
许忠义坐在太师椅上,手里盘着两颗油光发亮的核桃。
阿正站在他面前,低着头汇报。
“老大,程家豪那边,已经把那个锤子哥引出来了。”
“但是……锤子哥嘴很严,什么都没问出来。”
“我们用了点手段,他还是咬死自己不知道花哥的行踪。”
“我看他的样子,不像是说谎。”
许忠义盘核桃的动作停了下来。
他沉默着,像一尊没有生命的雕像。
过了许久,他才缓缓开口。
“处理掉。”
他的声音很平淡。
“两个都处理掉。”
“是,老大。”
程家豪,那个大全帮的叛徒,终究还是没能活下来。
对于许忠义来说,这个反骨仔的利用价值被榨干之后,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老大,那花哥的线索……”
“断了就断了吧。”许忠义重新开始盘核桃,发出的“咯咯”声在安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
“再查下去,也查不出头绪。”
“现在,换个思路。”
许忠义抬起头,看着阿正。
“去,把阿南和奎子叫回来。”
阿正听到这两个名字,整个人都傻了。
他以为自己听错了。
“老大……您说什么?”
“您要叫……南哥和奎哥回来?”
阿正的脸上写满了惊骇和不解,他上前一步,急切地劝说。
“老大!万万不可啊!”
“南哥那个人,您又不是不知道,他一直对您的位子虎视眈眈!”
“当年要不是老帮主把他打发到汕尾去接手水路,咱们潮汕帮恐怕就要分裂了!”
“他现在手里握着咱们帮一半的水路生意,兵强马壮,这个时候让他回来,不是引狼入室吗?”
“还有奎子!”
“奎子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杀人不眨眼!谁都控制不住他!”
“让他们两个凑到一起,这……这深城非得被他们掀翻了不可!”
阿正急得满头大汗。
他实在想不明白,老大为什么会下这样一个命令。
这无异于在自己家里埋下两颗定时炸弹。
许忠义却只是淡淡地看着他,脸上没有什么波动。
“我知道。”
“我就是想了一下。”
“花哥的仇,不能不报。”
“但是,我们自己的人,现在不方便再动了。”
“严打的风头上,不能再出事。”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所以,我想让阿南和奎子去一趟宛城。”
“让他们去给花哥报仇。”
阿正愣住了。
让阿南和奎子去报仇?
“老大,您的意思是……”
“没错。”许忠义的嘴角,勾起一抹难以察觉的弧度。
“借刀杀人。”
“他们不是一直觉得我这个位子坐得不稳,觉得我做事不够狠吗?”
“现在,机会给他们。”
“让他们去宛城,把和联胜的那个王振华,还有那个叫林雪的女人,一起干掉。”
“能完成任务,最好。花哥的仇报了,我也兑现了对雷公的承诺。”
“要是他们完不成……”
许忠义没有把话说完,但阿正已经瞬间明白了。
要是完不成,那阿南和奎子的实力,必然会在宛城遭到重创。
甚至,可能直接折在那里。
到时候,潮汕帮内部最大的两个威胁,就被老大兵不血刃地给除掉了。
一石二鸟!
高!
实在是高!
阿正看着许忠义,心中只剩下敬畏。
老大,还是那个算无遗策的老大。
“我明白了,老大!我马上去办!”
第二天。
阿南和奎子,一前一后地走进了别墅。
阿南约莫四十岁左右,穿着一身名牌西装,看起来斯斯文文,但眉宇间却透着一股枭雄的桀骜。
奎子则完全是另一个极端,他身材魁梧,剃着光头,脖子上纹着一条狰狞的过江龙,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暴戾的气息。
两人走进客厅,看到坐在主位上的许忠义,脸上都没有多少恭敬。
“义哥,这么急把我们叫回来,有什么大事啊?”
阿南皮笑肉不笑地开口,直接在许忠义对面的沙发上坐了下来,还翘起了二郎腿。
奎子则像一根柱子一样,抱着双臂站在阿南身后,一言不发,只是用那双野兽般的眼睛打量着许忠义。
许忠义也不生气,他叹了口气,脸上露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
“阿南,奎子,你们应该也听说了。”
“花哥,折在宛城了。”
阿南闻言,发出一声嗤笑。
“听说了。真是没想到啊,义哥你现在做事,怎么这么不小心?”
“派个人去杀目标,结果自己这边头号干将让人给反杀了。这事传出去,我们潮汕帮的脸都让你丢尽了。”
他的话里,充满了嘲讽和不屑。
许忠义的拳头在袖子里微微动了一下,但脸上依旧是那副沉痛的表情。
“是我的错,我大意了。”
“我没想到,和联胜新上位的那个叫王振华的小子,这么扎手。”
“所以,这次把你们叫回来,就是想请你们两位,亲自去一趟宛城。”
“帮花哥报仇,也帮我们潮汕帮,把这个面子找回来。”
他看着阿南,开出了条件。
“事成之后,三百万。你们两个分。”
“三百万?”奎子终于开口了,他的嗓音粗粝得像是砂纸在摩擦。
“就为了干掉两个小角色?”
他咧嘴一笑,露出一口被烟熏黄的牙齿。
“义哥,你这是看不起谁呢?”
“杀这两个人,对我来说,从从容容,游刃有余。”
许忠义连忙摆手。
“奎子,千万不能大意。花哥就是太大意了。”
他转头又对阿南说。
“阿南,你心思缜密,这次你带队,奎子从旁协助,务必要做到万无一失。”
“还有一点,这次去宛城,不能带枪。那边刚严打完,查得非常严。”
“多带点弟兄过去,用刀就足够了。”
阿南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西装。
“行了,义哥,别交代了,我们知道该怎么做。”
“兄弟嘛,就不劳烦你操心了,我手底下有的是人。”
奎子也跟着冷笑一声。
“我也带几个兄弟过去,砍人嘛,人多热闹。”
说完,两人转身就走,连一句多余的客套话都没有。
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许忠义脸上的沉痛和懊悔瞬间消失不见。
他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漂浮的茶叶。
去吧。
最好,你们能完成任务。
让我看看,你们这些饿狼,到底有多少斤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