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城。
一间位于顶层,装修奢华的办公室里,许忠义一个人静静地坐着。
他面前的紫檀木大板桌上,古董烟灰缸里已经插满了燃尽的烟头。
电话,早就挂断了。
可电话那头,下属颤抖着汇报的每一个字,反复在他的脑海里浮现。
花哥死了。
他最好的兄弟,花哥,死了。
连带着一起去的二十个潮汕好手,一个没回来。
全军覆没。
在宛城一家酒店的走廊里,和一伙金边来的杀手,火拼同归于尽。
许忠义缓缓地抬起手,想要再点上一根烟,却发现手指抖得厉害,连火都打不着。
他索性将打火机和烟盒都摔在了桌上。
脑海里,不受控制地浮现出另一幅画面。
那也是一个夜晚,不过下着倾盆大雨。
阴暗潮湿的城中村巷子里,几十把西瓜刀反射着昏黄的路灯光,寒气逼人。
血腥气,钻进鼻腔,让人作呕。
那时候他还年轻,刚跟着花哥出来混,一身的血气方刚,却没什么脑子。
被人用话一激,就单枪匹马闯进了对头的地盘。
结果,就是一场血腥的围杀。
他被人一脚踹倒在地,浑身是伤,眼睁睁看着一把明晃晃的开山刀,照着他的面门就劈了下来。
那一刻,他脑子一片空白。
躲不开了。
要死了。
“阿义!”
一声暴喝。
一道身影猛地扑了过来,像一头蛮牛,将他死死护在身下。
是花哥。
可那一刀太快,太狠。
花哥用后背硬生生扛下了大部分力道,但刀锋还是从他侧脸险险擦过。
一道狰狞的血口,从他英挺的眉角,一直撕裂到下颌。
皮肉翻卷,深可见骨。
从那天起,深城道上那个英俊潇洒,能让无数女人尖叫的花哥,就变成了脸上带着蜈蚣疤的刀疤花哥。
而他许忠义,这条命,是花哥用半张脸换回来的。
“哥……”
许忠义的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的呜咽,他低下头,用手掌用力的搓着自己的脸。
他不信。
他一万个不信!
花哥是个多谨慎的人?
当年他们几十号人被几百人围着砍,他都能带着兄弟们杀出一条血路。
这次去宛城,不过是刺杀。
目标明确,计划周详,怎么可能会出事?
还和什么金边来的人火拼?
这简直是天方夜谭!
花哥的行事风格,是谋定而后动,从不打无准备之仗。
就算在走廊里真的撞上了另一伙人,以他的性子,也绝对会先选择观察和规避,而不是直接硬碰硬!
除非……
除非是一个局。
一个从一开始就设计好的,必死的局!
有人泄露了消息!
甚至,是有人在背后故意挑起了这场火拼!
许忠义的呼吸变得粗重起来。
一股狂暴的怒火,从他胸腔里轰然炸开,烧得他双眼赤红。
他猛地抬起头,抓起了桌上的手机。
手指在按键上飞快按动,找到了那个被他置顶,却极少拨打的号码。
备注只有一个字。
雷。
电话拨了出去。
“嘟……嘟……”
漫长的等待音,像是在敲击着他紧绷的神经。
终于,电话被接通了。
听筒里传来一个略显苍老,却中气十足的男人声音。
“忠义啊,事情办完了?那个王振华和林雪,处理了吗?”
许忠义沉默着,没有回答。
他能听出雷公话语里的期待。
这让他心里的怒火,烧得更旺了。
“雷公。”
他开口,两个字从牙缝里挤出来,又冷又硬。
电话那头的雷公似乎察觉到了不对劲。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我兄弟花哥没了。”
许忠义一字一顿地说道。
“二十个兄弟,全都折在了宛城。”
电话那头,瞬间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雷公的脑子里嗡的一声,像被人用大锤狠狠砸了一下。
没了?
花哥没了?
二十个潮汕的精锐刀手,全都没了?
这怎么可能!
他派出去的,可是潮汕帮最能打的一伙人!
为首的花哥,更是个心思缜密,手段狠辣的悍将。
让他们去杀一个二十出头的毛头小子,就算对方是特种兵出身,也不至于落得个全军覆没的下场啊!
“忠义,你……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雷公的声音里,带着无法掩饰的震惊。
他拿着电话的手,都开始不自觉地发紧。
“我说,花哥,连同二十个兄弟,全都死在了天豪大酒店的十七楼。”
许忠义尽量保持克制,平静得可怕。
“官方给出的说法,是他们和另一伙来自金边的杀手,在酒店走廊里遭遇,发生激烈枪战,同归于尽。”
金边来的杀手!
这几个字,像一道闪电,劈中了雷公。
他瞬间就明白了。
是谢萨那伙人!
他花了大价钱请来的第一手准备!
他妈的!
自己人把自己人给灭了?!
这世界上还有比这更离谱,更荒诞的事情吗?
雷公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
他强行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脑子飞速运转。
不行!
绝对不能让许忠义知道,金边那伙人也是他请的!
否则,潮汕帮这把刀,就再也不会为他所用了!
“雷公。”许忠义冰冷的声音再次传来,
“花哥行事谨慎,从不鲁莽。为什么会这么巧,在酒店走廊里,和另一伙杀手撞上?还直接就打了起来?”
“是不是你那边……走漏了风声?”
来了!
质问来了!
雷公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他用一种悲愤交加的口吻,怒吼道:
“放屁!我花了上千万安排这次行动,怎么可能走漏风声!忠义,你是在怀疑我?”
许忠义没有说话,但他的沉默,本身就是一种回答。
“你动脑子想一想!”
雷公继续吼道,语气里充满了被冤枉的愤怒。
“金边的人!为什么会那么巧,也出现在那里?”
“只有一种可能!是和联胜!是他们请来了金边的人,准备反过来伏击你们!”
“至于为什么会打起来……恐怕,是和联胜的手,已经伸进你们潮汕帮内部了!”
雷公的话,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许忠义的心上。
和联胜的内鬼?
这个念头,让他浑身一震。
是了。
只有这个解释,才说得通!
一定是有内鬼,提前把花哥他们的行动计划,透露给了和联胜。
然后和联胜请来了金边的杀手,布下埋伏。
甚至,是内鬼在现场,故意挑起了双方的冲突!
不然以花哥的性格,绝不可能一见面就开火!
“雷公……我……”许忠义的声音有些干涩。
“忠义,我知道你现在很难过,花哥也是我的好兄弟,他死了,我比谁都心痛!”
雷公的语气缓和下来,带着沉痛和安抚。
“但现在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你必须冷静下来!查!往死里查!把藏在你们潮汕帮里的那颗钉子,给挖出来!”
“否则,你们潮汕帮,迟早要被和联胜整个吞掉!”
许忠义攥紧了拳头。
指甲深深地陷进肉里,传来一阵刺痛。
“我明白了,雷公。”
他的声音,重新恢复了理智。
“我会查清楚的。那个内鬼,我会亲手把他剁碎了喂狗!”
“还有和联胜的林雪,和那个叫王振华的小子……花哥的这笔血债,我一定会让他们,用命来还!”
“好!这才是我的好兄弟!”雷公沉声说道,
“不过你先别冲动,现在宛城正在严打,风声很紧。先把你们内部清理干净,报仇的事,不急于一时。”
“我懂。”
许忠义挂断了电话。
办公室里,再次恢复了死寂。
电话另一头。
雷公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整个人像虚脱了一样,瘫倒在太师椅上。
后背,已经被冷汗湿透。
好险。
总算是糊弄过去了。
他闭上眼,过了好半天,才缓过神来。
一种劫后余生的庆幸,和一种哭笑不得的荒谬感,同时涌上心头。
自己精心策划,花了血本,做了两手准备的必杀之局。
结果,两拨人还没见到正主,就在走廊里互相给报销了。
这叫什么事啊!
但转念一想。
雷公忽然展露笑容。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虽然两支精英力量都折了,但许忠义这把刀,却被彻底点燃了。
仇恨,是最好的催化剂。
现在,根本不需要自己再去催促,去许诺好处。
许忠义为了给花哥报仇,会不惜一切代价,去跟和联胜死磕。
潮汕帮这群疯狗,一旦真的发起狠来,可比什么金边杀手好用多了。
他捻了捻自己的山羊胡,脸上露出老谋深算的笑意。
看来,自己还是有点运道在身上的。
他想起李将军那边也要暂停一下,以免乌龙再次发生。
于是他又拾起电话拨了起来,接通后,他用遗憾的语气委婉的向李将军表达了自己的意思。
李将军虽然在内陆损失了十一个好手,但在金边,这里不缺好手,人多的是,人命在这里最不值钱。
哪怕王振华被系统再强化两倍,来到金边一个人也玩不转。
既然雇主都说暂停行动,他也乐得停下手来,他也反正钱已经收了,不会退的。
……
港岛。
半山别墅的书房里,梁光武放下了一份关于梁立在铜锣湾的行动报告。
报告上说,梁立只用了两天时间,就彻底整合了铜锣湾的地盘,手段干脆利落,颇有几分铁腕气势。
梁光武满意地点了点头。
不愧是自己的种。
这股狠劲,这股气魄,有他当年的风范。
至于派去宛城解决王振华那事,有雷公操心。
在他看来,雷公为了利益请了金边的杀手过去,手拿把掐的事,稳妥。
……
深城。
许忠义在办公室里枯坐了整整一个小时。
他一根接一根地抽着烟,烟雾缭绕中,那张因为愤怒而扭曲的脸,显得格外狰狞。
他在脑海里,将花哥身边所有亲近的人,这次所有参与行动的人,都过了一遍。
每一个人的脸,每一个人的资料,都在他脑中闪现。
最后,他的思绪停留在一个名字上。
他猛地站起身,拿起桌上的相框。
相框里,是多年前他和花哥的合影,那时的花哥,脸上还没有那道疤,笑得阳光灿烂。
许忠义用拇指,轻轻摩挲着照片上花哥的脸。
“花哥,你放心。”
“害你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他放下相框,重新拿起手机,从通讯录里翻出一个没有名字,只有一个代号的号码。
清道夫。
他按下了拨通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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