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府夜宴,华堂之上,烛火通明,宛如白昼。宾客们身着锦衣华服,谈笑风生,气氛热烈异常。堂中,一名乐师正端坐于瑟前,十指如飞,急速地拨动着琴弦。那瑟音清脆悦耳,犹如碎玉溅冰,令人陶醉。
满座宾客皆屏息凝神,目光紧紧地黏在乐师翻飞的手势上,生怕错过任何一个精彩的瞬间。然而,就在这紧张而美妙的时刻,只听得“啪”的一声脆响,那紧绷的瑟弦突然断裂开来!
那断弦如同被惊扰的蛇一般,蜷缩扭曲着,静静地躺在瑟面上,仿佛是一声猝然中断的呜咽,又似一道狰狞的伤口,让人不禁心生怜悯。座中的杨公见状,脸色骤然一沉,他猛地拂袖起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座位,甚至连看那瑟一眼都不愿。
随后,仆役们匆匆上前,将那断弦的瑟撤下,如同丢弃一件无用的废物一般,随意地抛掷在杨府的后院角落里。那残弦在夜风的吹拂下,瑟瑟颤动着,映着冷月的寒光,显得格外凄凉,宛如在无声地控诉着自己的不幸。
与此同时,在长安的月下,秦楼之巅,一名身着素衣的女子正手持竹箫,轻启朱唇,将那竹箫的一端抵在唇边。她的吹奏技巧娴熟,箫音如缕,细细地攀援而上,仿佛是月下的幽泣,又似寒泉的呜咽,让人闻之不禁心生悲戚。
然而,座上的贵人却对这凄婉的箫音颇为不满,他们觉得这声音过于幽咽,不够欢悦,与这热闹的夜宴氛围格格不入。于是,一曲尚未奏完,便有人不耐烦地掷出酒杯,那酒杯如流星般划过半空,直直地砸向秦女。杯底的残酒如雨点般泼洒而出,溅湿了秦女的裙角。
秦女见状,默默地放下手中的竹箫,缓缓起身,向座上的贵人行了一礼,然后转身离去。她的步伐轻盈而缓慢,仿佛背负着千斤重担一般。那被弃置在回廊暗影里的竹箫,孤零零地躺着,仿佛也在为它的主人叹息。
在清冷的月光下,碎银子般的光芒洒落在地面上,形成了一片银白的光辉。那支孤零零的竹箫静静地躺在石阶上,仿佛被时间遗忘了一般。
夜晚的寒气逐渐侵蚀着竹箫,让人感到一阵刺骨的寒冷。然而,更令人惊讶的是,竹管上竟然悄然绽开了一道细微的裂痕。这道裂痕在月华的映照下,显得格外明显,仿佛是竹箫在默默地诉说着它的痛苦。
裂纹如同暗夜里无声的悲鸣,缓缓地延伸着,似乎要将竹箫撕裂开来。而在竹肉的深处,一点幽凉的汁液也从裂痕中渗出,仿佛是竹箫的泪水,默默地流淌着。
杨府的后院,断弦之瑟与秦楼廊下的裂痕之箫,各自在角落里蒙尘。它们曾经都是主人心爱的乐器,但如今却都已失去了昔日的光彩。
日子一天天过去,直到有一天,扫洒的仆役将它们一同扫入了府外的秽土之中。断弦的瑟板已经朽烂不堪,只剩下几根坚韧的旧弦,仿佛还保留着一丝生命力。
令人意想不到的是,这几根旧弦竟然如同活物一般,悄然游走起来。它们穿过泥污,绕过杂物,最终缠上了那支裂痕斑驳的竹箫。
在残月的映照下,这堆秽土显得格外凄凉。月光冷冷地勾勒出瑟弦与竹箫的轮廓,它们紧紧地缠绕在一起,如同殉葬者最后的拥抱。
竹箫管上的细密裂纹,在月色中显得更加清晰,宛如一张无声张开的口,欲诉还休,似乎有千言万语想要诉说,却又无法表达出来。
月光无言,只将这一对残骸的影子拉长。弦缠箫裂,竟似成了一道惊心刻骨的符咒——那是对人间所有弦歌雅意、所有知音之求的最终祭奠。纵使如此,那裂痕深处一点竹肉渗出的幽凉,依旧固执地凝着,如同未干涸的泪,又似不肯熄灭的魂。
它们残破的躯体在污泥中彼此缠绕,倒像是所有被辜负的乐音,终于在此处觅得了惨淡的归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