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冬腊月,寒风凛冽,犹如刀子一般,无情地切割着人们的肌肤。街头的风肆意地翻飞,裹挟着刺骨的寒气,让人不寒而栗。
在这个寒冷的季节里,张老汉的烤红薯炉子显得格外渺小,它蜷缩在街角,仿佛是被这严寒所逼退。炉膛里的火苗虽然还在微弱地跳跃着,但却如同日薄西山的夕阳,在冷风的肆虐下艰难地挣扎着,忽明忽暗,仿佛随时都会闭上它那疲惫的眼睛。
然而,每当冷风呼啸刺骨的日子来临,张老汉的烤炉旁却总是挤满了人。那些穿着貂皮大衣的胖女人,双手紧紧地伸向炉口,一边贪婪地享受着炉火带来的温暖,一边还挑剔地抱怨着红薯烤得不匀称。而那些骑着三轮车的工人,则会凑到炉边,一边搓着被冻僵的手指,一边与老汉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似乎只有这样才能缓解他们身体的寒冷和内心的疲惫。
炉火的暖意就像是一种神奇的魔法,将周围的人们瞬间聚拢在一起。在这短暂的时刻里,人们忘却了彼此的身份和差异,共同分享着这难得的温暖。然而,当天气逐渐转暖,阳光重新洒在大地上时,烤炉旁的人群便如同候鸟一般,纷纷散去,只留下张老汉一个人孤零零地守着那渐渐熄灭的炉火。
人皆如此,趋暖而避寒,世情原来如同逐温而动的候鸟。在寒冷的冬天里,人们渴望温暖,渴望那一丝来自炉火的慰藉;而当春天来临,温暖再次降临,人们又会毫不犹豫地离开那曾经给他们带来温暖的地方,去追寻更广阔的天地。
尤其令人难忘的是那个落魄的年轻画家,他的身影总是蜷缩在炉边的角落里,仿佛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他手中捧着一块热薯,边吃边对着老汉讲述着他那些无人赏识的画作。那些画作,或许在旁人眼中只是一些毫无价值的涂鸦,但在他心中却是无比珍贵的艺术品。
老汉虽然不懂画,但他能感受到画家内心的热情和执着。每次听到画家的讲述,老汉都会默默地塞给他一个红薯,看着他狼吞虎咽地吃下去,心中便也升起一些微暖的感觉。
随着时间的推移,寒天渐渐远去,春天悄然来临。然而,画家却再也没有出现在老汉的面前。老汉不禁有些担心,不知道画家是否遇到了什么困难。
直到某一天,老汉在街头偶然遇见了画家。此时的画家已经焕然一新,他穿着笔挺的新装,意气风发地从对面新开张的画廊里走出来。他的步伐轻快,脸上洋溢着自信的笑容,与往日那寒酸的模样简直判若两人。
老汉见状,连忙在炉后笑着向他打招呼。然而,画家却只是匆匆地瞥了一眼,便如同害怕沾惹尘埃一般,径直走过去了。老汉的笑容瞬间僵在了脸上,他默默地看着画家远去的背影,缓缓地将那冻得裂了口子的手伸向炉火。
炉火已经不再旺盛,只剩下一缕细弱的烟,在冷风里飘摇欲散。那微弱的火光,仿佛就像老汉心中的希望一样,微渺而又脆弱。
此时,街对面的画廊里灯火通明,宛如白昼。画家的画展正在盛大开幕,人们络绎不绝地走进画廊,欣赏着那些精美的画作,赞叹声此起彼伏。然而,与这热闹的场景形成鲜明对比的是,街这边的老汉却显得格外孤独和凄凉。
老汉缓缓地挪动着自己那被冻裂的双手,那裂口已经渗出血丝,触目惊心。他小心翼翼地呵着气,试图用这微弱的热气来温暖一下那已经冻僵的手指,但这一切都只是徒劳。无论他怎样努力地搓动手指,都无法在这严寒中唤回一丝暖意。
“人情通患——饥则附,饱则飏,燠则趋,寒则弃,果然如此啊!”老汉不禁感叹道。世间的冷暖,人情的厚薄,原来都只是浮在表面的东西。在命运的温差里,人们聚散不定,就像那炉火中的余烬,虽然尚存一点温热,但终究会在寒风中飘散。
炉火即将熄灭,余烬中仅存的那一点温热也在逐渐消散。而人情的薄厚,却往往如同那在寒风中苦苦挣扎的一缕青烟,飘摇无根,转瞬即逝。然而,在炉灰的深处,总有一些未被冷透的薯块默默地埋藏着,它们虽然微弱,却固执地散发着生命的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