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洛阳金村出土的周代青铜鼎腹内,雷纹如星轨般盘旋,令人惊叹不已。然而,更令人惊奇的是,在这中空之处,竟盛满了三千年的月光。这月光仿佛是时间的沉淀,见证了岁月的沧桑变迁。
凝视着这古老的青铜鼎,我不禁想起了匠人铸造时的智慧。泥模的虚空与铜汁的凝实相互交融、相生相克,才能成就这礼器的庄严与庄重。这就如同人生的修行一般,虚怀若谷的留白与矢志不渝的笃定相互映衬,恰似青铜器上饕餮纹的双眸——一只仰望苍穹,一只凝视大地。
南宋淳熙二年,鹅湖之会上,朱熹与陆九渊展开了一场激烈的辩论,持续了整整三日。当陆氏弟子嘲讽朱子“支离事业竟浮沉”时,这位理学大家却在《观书有感》中写下了“问渠那得清如许”。正是这份虚心的澄明,让他能够将“心即理”的锋芒熔铸进“格物致知”的体系之中。
这就如同景德镇窑工在素坯上留出“开光”一样,并非是为了炫耀技艺,而是为了让青花的意境能够在这空白之处自由流淌。留白,并非是空白,而是一种充满想象力的空间,它给予了观者更多的思考和感悟的余地。
在紫禁城那庄严而宏伟的金銮殿中,金砖铺地,每一块方砖都承载着岁月的沉淀和工匠们的心血。这些金砖并非普通之物,它们需要经历太湖淤泥长达七年的沉浮,经过桐油的浸渍和烈火的淬炼,才能最终成就那“敲之有声,断之无孔”的卓越品质。
这不禁让我联想到晚明时期的东林党人杨涟。他身陷诏狱,遭受了无尽的酷刑折磨,但他始终坚守着内心的正义和信念。即使十指尽断,他依然用鲜血书写下“仁义一生,死于诏狱,何憾于天”的壮烈誓言。他那穿透牢狱的浩然之气,仿佛是心灵如同金砖一般坚实的明证。无论诏狱中的污水如何泼溅,都无法渗入他那坚如磐石的内心半分。
再看那敦煌藏经洞中的《降魔成道图》,佛陀结跏趺坐,魔军的刀剑在他面前纷纷化作漫天的莲雨。而在描绘这一场景时,画师特意将魔女妖媚的眼波绘得虚淡如烟,而佛陀的袈裟却用朱砂层层堆染,使其显得庄重而神圣。这种虚实相生的笔法,恰似王阳明在龙场悟道时的顿悟:“圣人之道,吾性自足。”当我们的心灵腾空了贪嗔痴的迷雾,本心的光明自然会如赤金一般闪耀夺目。
寒山寺的钟声在子夜时分悠扬地响起,划破了寂静的夜空,仿佛是从远古传来的呼唤。这钟声如同一股清泉,流淌在江面上,惊起了江心的鸥鹭,它们扑腾着翅膀,在月光下飞翔,宛如一片片洁白的雪花。
张继笔下的“夜半钟声到客船”,不仅仅是一句诗,更是一种意境的描绘。这钟声穿越了时空的限制,将人们带入了一个宁静而神秘的世界。它暗合着禅宗的“应无所住而生其心”的妙谛,告诉我们要放下杂念,保持内心的空灵,才能感受到钟声的美妙和深远。
钟声的震荡需要空心的共鸣,正如月光的皎洁离不开夜幕的包容。只有当我们的心如同虚空一般,不被世俗的欲望所填满,才能真正领悟到钟声所传达的深意。同样,月光的皎洁也需要夜幕的衬托,才能展现出它的美丽和柔和。
在物欲横流的江河中,我们常常被各种诱惑和欲望所困扰,失去了内心的平静和安宁。然而,如果我们能够以虚舟之心载德性之实,就像那枚沉在河床的商周玉琮一样,无论浊流如何奔涌,都能坚守自己的温润光华。
商周玉琮是古代的一种玉器,它象征着德行和品质。它虽然深埋在河床之中,但却始终保持着温润的光泽,不被外界的污浊所侵蚀。当我们拥有虚舟之心时,就能够像商周玉琮一样,在物欲的江河中保持自己的本色,不被世俗的洪流所淹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