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间回到寝室,谢璃刚卸下外衫,便见马文才端坐在桌前,目光直直落在那张被丝带一分为二的床榻上。
马文才:“今日经堂讲的《城濮之战》,谢兄可有见解?”
谢璃:“先轸之谋,晋文公之仁,皆为典范。”
待洗漱完毕,谢璃正要躺到内侧床榻,马文才却忽然起身,挡在了她面前:“谢兄,今日午后所言,我总觉得有几分蹊跷。”
谢璃:“马文才,你还想纠缠什么?”
马文才:“我只是想知道,谢兄为何总对自己的身子如此讳莫如深?同住一屋数月,你我虽分榻而眠,可你甚至不愿让我看到你挽起衣袖的模样。”
谢璃:“我说过,我自小体弱,大夫叮嘱过需格外谨慎。马文才,你未免管得太宽了。”说罢,她侧身绕过马文才,快步走到床榻边,迅速躺了下去,拉上了薄被。
马文才看着她略显仓促的背影,眼中的疑虑更甚。他回到自己的床榻躺下,却辗转难眠。前几日里在杭州街头看到的那抹水绿色身影,与眼前这“谢公子”的身形重叠在一起;方才她侧身时,衣袖滑落露出的手腕,细腻得根本不像常年习武的男子;还有那若有似无的香味,绝非男子该有的气息。
“谢璃……”马文才轻声呢喃,心中一个大胆的猜测渐渐成形。他猛地坐起身,却又在片刻后缓缓躺下。
次日午后,阳光正好,祝英台带着银心偷偷溜到郊外湖边。湖水清澈见底,周围绿树成荫,正是个避人耳目洗澡的好地方。
银心一边帮祝英台解着衣衫,一边小声感叹:“小姐,还好你是跟梁公子同住一间房,他性子憨厚,根本没怀疑过你的身份。要是跟马文才住一块儿,以他那精明劲儿,你早就被识破啦!还好是谢公子跟他住,虽然谢公子看着高傲,但肯定不会多管闲事。”
“你这丫头,小声点!”祝英台嗔怪道,刚要踏入湖水,身后突然传来一道清脆的声音,带着几分戏谑:“银心姑娘背后说人坏话,可不是什么好习惯哦。”
祝英台和银心吓得浑身一僵,猛地回头,只见谢璃带着青柠站在不远处,嘴角噙着一抹浅笑。阳光洒在她身上,青布长衫衬得她身姿愈发挺拔,可那眼神中的灵动,却让祝英台心头一跳。
“谢、谢兄?你怎么会在这里?”祝英台慌忙拉过岸边的衣衫挡在身前,脸颊涨得通红。
银心更是紧张得话都说不出来,眼神躲闪着不敢看谢璃。
谢璃缓步走上前,目光在祝英台身上一扫而过,笑道:“我来这边散心,没想到竟撞见两位‘公子’在此沐浴。英台兄,你这身形,倒真是纤细得很啊。”
祝英台心中咯噔一下,知道自己的身份恐怕是被识破了。她咬了咬牙,索性不再掩饰。
祝英台:“既然被谢兄识破,英台也不敢再隐瞒。我确实是女子,女扮男装来书院求学,还望谢兄替我保密。”
银心也连忙跟着解释:“请谢公子千万不要声张,不然小姐就不能留在书院了!”
谢璃看着两人紧张的模样,忍不住笑了起来:“放心,我不会说出去的。毕竟,我也不是什么‘谢公子’啊。”
说着,她抬手解开了束发的丝带,一头乌黑的长发倾泻而下,衬得她眉眼愈发娇俏动人。身上淡淡的兰香随风飘散,与往日那“谢公子”的清冷截然不同。
祝英台和银心都惊呆了,瞪大眼睛看着谢璃:“你、你也是女子?”
银心张大了嘴巴,半天说不出话来:“原、原来谢公子也是小姐……难怪,难怪你总不愿与人一同沐浴。”
祝英台回过神来,脸上的慌乱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找到同类的欣喜与释然:“谢璃……不,谢姑娘,你竟然也女扮男装来尼山书院?”
谢璃在湖边的石头上坐下:“家父谢安和两位兄长思想开明,允我来书院求学增长见识。没想到,竟能在这里遇到英台你这样的知己。”
青柠在一旁补充道:“我们家小姐可是文武双全呢,一点都不比男子差!”
银心也松了口气:“原来谢公子也是假的,这下可好了,再也不用担心被马文才识破了。”
四人坐在湖边,你一言我一语地聊了起来,分享着女扮男装的趣事和担忧。
而此时的尼山书院里,马文才正站在寝室门口,看着空无一人的房间,眉头微蹙。谢璃一早就出去了,到现在还没回来,他心中不禁有些烦躁,又带着一丝莫名的担忧。
湖边的风带着草木的清香,四人围坐在一起,气氛渐渐热络起来。祝英台说起自己为求学说服父母的周折,谢璃也分享了在书院掩饰女儿身的小心思,两人越聊越觉投契。
“说起来,英台兄……不,英台你,与梁山伯兄同住,倒真是放心。”谢璃笑着打趣,“以山伯兄那般醇厚性子,怕是到毕业都未必能察觉你的身份。”
祝英台脸颊微红,:“山伯确实是个君子,待我十分照料。倒是谢璃你,与马文才同住,他那般精明多疑,你竟能瞒到现在,实在厉害。”
谢璃:“他近日疑心颇重,怕是已有察觉。今日我出来,也是想避开他的追问。”
正说着,青柠忽然指着远处:“小姐,英台小姐,天色不早了,咱们该回书院了,免得被人察觉异样。”
四人连忙收拾妥当,谢璃与祝英台重新束起长发,换回“公子”模样,并肩朝着书院走去。一路说说笑笑,倒像是多年的老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