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后的清水湾高尔夫球场,阳光把草坪晒得泛出浅金色。梁警司挥杆将球击向果岭,白色小球划出弧线落进洞杯,他转身时,刘建明正站在一旁递过毛巾,指尖还沾着草屑。
“上周的行动,搞砸了。”梁警司用毛巾擦着额头的汗,语气听不出喜怒,“上面压下来,要查清楚到底是谁走漏了消息。”不远处的遮阳伞下,另外两位警司正低声交谈,目光时不时朝这边瞥来。
刘建明攥紧了手里的球杆,木质握把被掌心的汗浸得发潮:“是我没盯紧信号,责任在我。”
“责任不在你。”梁总司摆摆手,忽然话锋一转,“我们三个商量过了,给你升一级,调去内务部……补充道,“办公地点在重案组,方便你做事。”
球车碾过草地的声音沙沙作响。梁警司靠在座椅上,从冰桶里拿出两瓶矿泉水,丢给他一瓶:“你的任务,把藏在警署里的内鬼挖出来。韩琛在我们这儿安了钉子,我们身边也未必干净。”
“重案组所有人都要查?”
“差不多。”梁警司拧开瓶盖喝了口,目光掠过远处的海平面,“不过有个例外——梁绯月不用查。”他见刘建明抬头,解释道,“她是我的女儿,怀疑她?不如怀疑你,而且黄志诚信她,动她容易出乱子。”
“明白了。我会尽快查清楚。”
梁总司点点头,忽然扬手把球杆扔给他:“来一杆?放松点,查内鬼急不得,得慢慢来。”
白色小球再次掠过晴空,落在果岭边缘。
“发什么呆?”梁警司的声音打断他的思绪,“球都要滚出界了。”
刘建明俯身调整球位,球杆的阴影在草地上拖得很长。球杆挥出的瞬间,风声在耳边炸开。刘建明望着小球落进沙坑,一边是韩琛催着查内鬼的命令,一边是警署让他揪出卧底的任务,而梁绯月这道免查令,像根细针,扎在两方拉扯的缝隙里。
“查内鬼的时候,”梁警司慢悠悠地喝着水,“多盯着林国栋他们几个,情报科那天的信号追踪有点蹊跷。至于绯月……你离她远点,做好自己的事就行。”
沙坑里的白球沾着细碎的沙粒,像极了龙鼓滩被海水冲上岸的“面粉”。刘建明弯腰捡球时,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了一下,是韩琛发来的消息:“查到什么了?”
他盯着屏幕看了三秒,删除了输入框里的“梁绯月”二字,只回了句:“还在查,有消息立刻报。”
“怎么,怕了?”
刘建明握着球杆的手紧了紧:“没。”
“没就好。”梁警司蹲下身,用球杆拨弄着沙坑里的白球,“内务部的权限,足够你调阅所有警署人员的档案——除了绯月的。她的档案在加密服务器里,需要总警司级别的授权。这意味着什么,不用我多说吧?”
远处的遮阳伞下,两位警司起身告辞,临走前朝这边挥了挥手。梁警司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沙:“今天就到这儿。明天去重案组报到,黄志诚那边我打过招呼了。”
刘建明看着他走向球车的背影,忽然开口:“如果……我是说如果,内鬼和梁小姐有关联呢?”
梁总司的脚步顿住了,却没回头:“她,不会的,如果真的有,那就当没看见。”
球车驶远后,刘建明独自站在沙坑边。手机又震了一下,还是韩琛:“给你三天时间。”
远处警署的办公楼顶,梁绯月正站在天台边缘。白狐雪球从她颈间的玉佩里探出头,鼻尖嗅了嗅:“刘建明在高尔夫球场,和你爸在一起。”
倪鸢望着清水湾的方向,眼底没有波澜:“我知道。”她抬手摸了摸玉佩,“让影子盯紧他。韩琛想借他找卧底,我们正好借他,钓出韩琛藏在警署的所有爪子。”
天台门被推开,杨锦荣拿着两杯咖啡走进来,递给她一杯:“在看什么?”
她接过咖啡,“在看风景。”她转头,目光落在他脸上,“刘建明明天要来重案组办公了。”
“内务部的人?”
“嗯。”
“需要帮忙吗?”
梁绯月摇头,喝了口咖啡,“不用。我倒要看看,他打算怎么查这个内鬼。”
傍晚她正在书房看资料的时候:“mary的骨灰找到了。”雪球的声音清透如铃,“韩琛当年把她葬在跑马地的私人墓园,用的是假名字。”
梁绯月打开盒子,里面的骨灰呈细腻的灰白色,安静地卧在丝绒垫上。抬眼看向阴影处:“影子。”
两道黑影无声无息地浮现,单膝跪地。“取一半骨灰,做成三只白瓷杯,要最普通的那种,别留任何痕迹。”
影子领命退下时,另一道黑影悄然凝聚,递上一份卷宗。梁绯月翻开,里面是几张太平间的照片,角落里标着姓名和年龄——都是韩琛那些被藏匿的子嗣,最大的不过十六岁。
“处理干净了?”她问。
“是。”黑影的声音没有起伏,“用了意外身故的名义,警方那边不会追查。”
梁绯月合上卷宗,扔进虚空里的焚化阵,纸张瞬间化为灰烬。“剩下的骨灰,”她看向乌木盒,“我要带去墓园。”
父亲和哥哥的墓碑在月光下泛着冷白的石质光泽。梁绯月蹲下身,将一半骨灰轻轻撒在两座墓碑前,海风卷着咸腥味掠过,像是逝者无声的叹息。“爸,哥,”她低声说,“当年欠你们的,我会一点一点,连本带利讨回来。”
回程时,空间里的影子已将白瓷杯放在托盘上。杯子素白无纹,杯沿还带着烧制后的微热。梁绯月拿起它对着光看了看,杯身通透,像盛过无数次寻常茶水的样子。
“韩琛下周有个寿宴,”雪球跳上她肩头,鼻尖蹭着她的下颌,“到时候送给他,正好。”
韩琛最在意的两样东西——mary的念想,和延续血脉的子嗣,如今一样成了刺向他心脏的刀,另一样已化作太平间里冰冷的数字。
“不急。”梁绯月将白瓷杯放进丝绒袋,“等他查内鬼查得焦头烂额时,再送这份‘大礼’,才够入味。等到他寿宴的那一天人影子兵团送他一口钟不是更好吗?”
明天,又该是忙碌的一天。她想。不仅要应付重案组的查案,应付刘建明那双试探的眼睛,还要……等着看韩琛收到“礼物”时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