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后,恰逢休沐,沈芷衣提议伴读们一同去御花园赏牡丹。众人来到牡丹园时,正值花期,各色牡丹开得绚烂,引得蜂蝶环绕。薛姝拉着尤月在一旁点评花品,姜雪宁则独自站在一株姚黄前,神色复杂。
萧怜儿正对着一株魏紫出神,忽觉肩上一沉,回头见是周宝樱。她性子爽朗,笑着递过一盏茶:“萧姑娘,你看这魏紫,开得真好!”两人正说着,却听不远处传来争执声。
原来是尤月见姜雪蕙在给牡丹松土,便故意打趣:“姜大小姐倒是闲,竟做这些下人才干的活。”姜雪蕙脸一红,正要住手,萧怜儿上前一步,淡淡道:“尤姑娘此言差矣。花草本无贵贱,用心照料便是雅事,何来下人之说?”
尤月没想到萧怜儿会出头,顿时恼了:“我与姜大小姐说话,轮得到你插嘴?不过是个小官之女,也敢在我面前摆架子!”说着,她伸手就要去推萧怜儿。
萧怜儿早有防备,轻轻侧身避开。尤月收势不及,险些摔倒,手中的茶盏“哐当”一声摔在地上。这动静引来了不少宫人,也惊动了恰好路过的沈琅与谢危。
沈琅见地上的狼藉,又看尤月涨红的脸,皱眉道:“何事喧哗?”尤月连忙上前,带着哭腔道:“陛下,萧怜儿她欺负臣女!”
萧怜儿从容躬身:“陛下明鉴,臣女只是为姜姐姐辩解,并未欺负尤姑娘。”姜雪蕙也连忙上前,轻声道:“陛下,确是尤姑娘先出言不逊。”
谢危站在一旁,目光落在萧怜儿身上,见她虽身处窘境,却依旧神色镇定,眼底闪过一丝赞许。他上前一步,缓缓道:“陛下,臣方才路过,隐约听见争执。伴读们皆是闺阁女子,偶有口角也属正常,只是动手动脚,确失了仪态。”
沈琅看向尤月,语气沉了几分:“身为伯府嫡女,竟如此不分轻重。罚你禁足三日,抄写《女诫》十遍!”尤月脸色惨白,却不敢反驳,只能含泪领罚。
待众人散去,沈琅看着萧怜儿,眼中带着几分惊艳和欣赏:“你倒是有几分胆识。”萧怜儿躬身道:“陛下谬赞,臣女只是不愿见人受辱。”谢危在一旁补充:“萧姑娘不仅胆识过人,心思也细。方才若不是她避开,尤姑娘恐已摔倒,届时场面更难收拾。”
沈琅点点头,对萧怜儿的印象又深了几分。而萧怜儿听着谢危的话,心中微动——他竟这般留意自己的举动。待沈琅离去后,谢危看着她,轻声道:“日后再遇此事,不必硬抗。宫中不比宫外,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萧怜儿抬头望他,见他眼底带着几分关切,心中一暖:“谢少师提醒,怜儿记下了。”
禁足风波过后,宫中伴读间的气氛平静了些,尤月虽仍对萧怜儿心存芥蒂,却也不敢再公然寻衅。几日后,沈芷衣兴致大发,提议在御马监举办一场骑射赛,邀伴读们一同参与,还请了沈琅与谢危前来观赛。
比赛当日,御马监的校场上旌旗猎猎,阳光洒在青色的草坪上,映得场边的兵器架寒光闪闪。伴读们换上劲装,各自挑选马匹。薛姝选了匹枣红马,勒着缰绳来回踱步,颇有几分意气风发;姜雪蕙望着高大的骏马,脸色微白,迟迟不敢上前;周宝樱倒是爽快,翻身上马,还不忘回头冲萧怜儿喊:“萧姑娘,待会儿咱们比一比!”
萧怜儿笑着点头,走到一匹白马前。这马通体雪白,唯有四蹄带墨,正是她昨日特意让人备好的“踏雪”。她利落翻身,握住缰绳的瞬间,眼中闪过一丝笃定——幼时父亲曾教过她骑射,虽多年未练,底子却还在。
比赛分骑术与箭术两部分。骑术比试中,薛姝率先冲出去,马儿跑得虽快,却有些颠簸;周宝樱驾马稳健,却速度稍慢;姜雪宁则中规中矩,唯有萧怜儿,驾着踏雪稳步疾驰,身姿挺拔如松,发丝被风吹起,竟有种别样的飒爽。
谢危坐在看台上,目光始终追着萧怜儿的身影。见她控马时从容的模样,他端着茶盏的手微微一顿——这个女子,总能给人惊喜,时而清雅温婉,时而又带着这般利落的英气。
一旁的沈琅也看得兴起,拍手赞道:“没想到萧姑娘不仅才情好,骑术也这般出色!”话音刚落,箭术比试便开始了。靶场设在校场尽头,伴读们需在疾驰的马上射箭,难度极大。
薛姝第一个上场,拉弓时手微微发抖,三箭只中了一箭;姜雪蕙闭着眼射了一箭,箭却偏出靶心老远;轮到萧怜儿,她深吸一口气,驾马疾驰的同时,迅速取出箭矢搭在弓上。风声在耳边呼啸,她盯着靶心,手腕一松,箭如流星般射出,正中红心!
谢危坐在观礼台上,目光紧紧锁住萧怜儿的身影,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他只知她精通诗文歌舞,竟不知她还会骑射。沈琅也坐直了身子,饶有兴致地看着:“哦?这萧怜儿倒有些不一样。”
萧怜儿接连射了三箭,箭箭命中红心。下场时,周宝樱凑过来,一脸佩服:“萧姑娘,你也太厉害了!以前怎么没听你说过会骑射?”萧怜儿刚要开口,却见沈琅走了过来,到萧怜儿面前,笑着递过一个锦盒:“这是朕赏你的,里面是南海明珠,你且收下。”
“谢陛下赏赐。”萧怜儿屈膝行礼,心中却有些不安——她能感受到,一道目光正落在自己身上,带着几分复杂的情绪。抬头望去,果然是谢危。他站在不远处,神色淡淡的,可那双深邃的眼睛里,却藏着她读不懂的沉郁。
待沈琅离开后,谢危走上前,声音压得很低:“今日倒是风头十足。”萧怜儿愣了一下,才听出他语气里的醋意,忍不住笑道:“少师是在为我高兴,还是在怨我抢了风头?”
谢危被她戳中心事,耳尖微微泛红,却依旧嘴硬:“陛下跟前,还是收敛些好。”话虽如此,他却伸手替她拂去肩上的草屑,动作轻柔,与方才的冷淡判若两人。萧怜儿心中一暖,望着他近在咫尺的脸庞,轻声道:“我知道分寸,少师放心。”
当晚,谢危回到府中,脑海中不断浮现出萧怜儿在赛场上的身影。他知道,自己已经对这个女子动心了,可她是皇帝看中的人,他们之间,注定不会有好结果。可他又无法控制自己的感情,正如他所说的“苦果亦是果”,哪怕是苦果,他也愿意尝一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