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京的樱花飘落时,怜奈的左臂还裹着厚厚的纱布。清泉上野说到做到,不过半月,去往法国的船票和巴黎大学的入学文件就摆在了她面前——专业是经济学,与实验室里的药剂、试管彻底无关。
清泉上野亲自送她到码头,连纯子都来了,手里攥着个绣着樱花的布包,别扭地塞给她:“里面是妈妈做的和果子,别在国外饿死了。”
怜奈接过布包,指尖触到布料上凸起的针脚,忽然笑了:“谢谢姐姐。”
纯子的耳尖红了红,转身看向别处:“赶紧走,别耽误船期。”
轮船鸣笛时,清泉上野拍了拍怜奈的肩膀:“在巴黎好好读书,别再碰那些危险的东西。缺钱了就发电报,爸爸给你寄。别总想着研究那些东西,也别学纯子整天绷着脸。”
“知道啦。”怜奈将右手腕上的红绳往袖子里藏了藏,那是叶冲临走前帮她重新编的,红绳里混了根极细的银线,据说是林小庄从香港寄来的,能避些灾祸。她望着父亲鬓角的白发,忽然踮起脚抱了抱他:“爸爸也要照顾好自己。”
清泉上野的身体僵了一瞬,随即抬手拍了拍她的背,“知道了。到了巴黎记得发电报。”
怜奈登上轮船对着他们挥了挥手,看着父亲和姐姐的身影渐渐变小,直到被海平面吞没。她低头摸了摸左臂的纱布——里面根本没有伤口,那天的“意外”不过是她演的一场戏。高温烫伤是用特殊药剂伪造的,红肿和渗血都是精心设计的效果,连医生的诊断,都是她提前用其他药剂的改良出来的结果。
船航行的二十天里,怜奈几乎都待在甲板上。
抵达巴黎那天,阳光正好。怜奈穿着米白色的连衣裙,提着简单的行李箱,按照地址找到巴黎大学附近的公寓时,正好撞见一群学生围在公告栏前。
她好奇地凑过去,目光瞬间被一张海报吸引——上面印着“经济学公开课:战后经济复苏与货币体系”,主讲人一栏写着“明楼”,旁边附着张黑白照片:男人穿着西装,戴着金丝眼镜,嘴角噙着淡淡的笑,眼神却深邃得像藏着片海。
“明教授可是我们学校最年轻的副教授!”旁边两个女生的对话飘进怜奈耳中,“听说他不仅懂经济,还会好几国语言,上次还帮留学生解决了签证问题呢!”
“请问,报道处怎么走?”她拦住个抱着书本的学生,法语说得流利,尾音却带着点软糯的中文腔调。
“报道处?”学生眼睛亮了亮,指了指不远处的红砖小楼。
怜奈道谢后,顺着指引往教学楼走。她按照同学找到报道处,刚递上材料,就听见身后传来低沉的男声:
“这位同学,你的推荐信似乎拿反了。”
怜奈回头,撞进一双深邃的眼眸。男人穿着剪裁得体的灰色西装,袖口别着银质袖扣,鼻梁上架着细框眼镜,镜片后的目光温和却带着审视。他手里拿着几本经济学着作,封面上印着作者名——明楼。
是他。怜奈的心跳漏了半拍,面上却露出恰到好处的窘迫,连忙把推荐信正过来,指尖“不经意”地蹭过指尖的钢笔:“抱歉,第一次来巴黎,有点紧张。”
“正常。”明楼接过她的材料,扫过“林奈”的名字和“中国上海”的籍贯,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我是经济学系的副教授明楼,负责新生指导。你的中文口音很地道,是上海人?”
“是,”怜奈垂下眼,掩去眸底的算计,“家里早年在巴黎做生意,不过我一直在国内读书,这次是第一次独自来这边。”她抬起头,露出腼腆的笑,“以后还要麻烦明教授多指教。”
明楼颔首,将材料递给助手,转身时恰好瞥见她腕上的红绳,那是叶冲临走前编的,她特意保留至今,此刻成了“林奈”身份的点缀。“明天上午有我的基础经济学课,”他递过一张课程表,“提前十分钟到教室,我会讲选课注意事项。”
怜奈接过课程表,指尖与他的指腹短暂相触,感受到对方指尖的薄茧,那是常年握笔和枪支留下的痕迹。她不动声色地收回手,笑着应下:“谢谢明教授。”
看着明楼离开的背影,怜奈嘴角的笑意淡了下去。她早就通过清泉家的情报网查到,明楼在巴黎大学任教只是伪装,真正的身份藏在更深的暗处。而“林奈”这个身份,是她花了三个月打造的——父母早逝、由远房亲戚资助留学、在上海有过短暂的商界实习经历,每一个细节都天衣无缝,连明楼背后的势力都查不到破绽。
第二天清晨,怜奈提前十五分钟到了教室。明楼已经在讲台前整理讲义,阳光透过窗户落在他身上,给灰色西装镀上层金边。她选了第三排靠窗的位置,刚坐下,就看见明楼抬眼望过来,目光在她腕上的红绳停留了两秒。
“上课前,我们先做个小测试。”明楼将试卷分下去,目光扫过教室,“关于古典经济学派的理论,大家可以自由发挥。”
怜奈握着钢笔,笔尖在纸上流畅移动。她早在东京时就啃完了所有经济学经典着作,那些理论对她而言不过是小儿科。但她刻意放慢速度,在卷面上留了两处无伤大雅的错误——太过完美的“新生”,反而容易引起怀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