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虞像是忽然摸清了金光日的脾气,那些小心翼翼的试探,像春天的藤蔓,悄无声息地缠绕上来。
这天早上,金光日刚换好一身深灰色冲锋衣,就被阿虞拽住了袖子。眉头皱得像只认真的小狐狸:“这件不好看,像块没晒透的石头。”
他低头瞥了眼衣服,低调的暗纹在阳光下泛着细腻的光泽,是他最喜欢的一套。可被她这么一说,竟真的觉得有些沉闷。
“你懂什么。”他拍开她的手,语气不耐烦,却在转身去衣帽间时,鬼使神差地换了件浅灰色的。
阿虞坐在床边看着,眼里偷偷泛起笑意。
更过分的是那天下午。金光日处理完文件,习惯性地去摸床头的枪,却摸了个空。枪套空荡荡地挂在那里,黑色的金属光泽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整个别墅谁敢动他的枪?除了那只无法无天的小狐狸。
“阿虞!”他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怒火,在卧室里回荡。
阿虞从沙发后面探出头,手里还攥着本童话书:“干嘛?”
“我的枪呢?”
她眨眨眼,一脸无辜:“什么枪?能吃吗?”
金光日一步步朝她走过去,阴影压下来时,她终于有点怕了,往后缩了缩:“我、我藏起来了。”
“藏哪了?”他的声音冷得像冰。枪对他来说不是武器,是安全感,是黑暗里陪他最久的东西。
“就不告诉你,”阿虞却忽然梗着脖子,眼里闪过一丝倔强,“那东西太危险了,会伤到人的。”
“你找死!”他伸手想去抓她,却被她灵活地躲开。她绕着沙发跑,像只挑衅的小鹿:“除非你答应我,以后不用它伤害别人!”
“你以为你是谁?”金光日的耐心彻底告罄,几步追上她,攥住她的手腕按在沙发上。她的手腕很细,在他掌心像根易碎的芦苇。
阿虞却没挣扎,只是仰着头看他,眼神清亮:“金光日,别做坏人好不好?”
他的动作顿住了。她的眼睛太干净,像山里的泉水,照得他心里那些肮脏的念头无所遁形。他想起小时候被枪指着头的恐惧,想起那些在枪口下消失的生命。
“滚!”他低吼一声,胸口剧烈起伏。
阿虞却没滚,反而轻声说:“你最近都没做坏事,留着它没用的。等你什么时候……彻底不需要它了,我再还给你。”
她的呼吸落在他颈侧,带着淡淡的草药香。金光日的怒火像是被戳破的气球,瞬间泄了大半。他看着她清澈的眼睛,忽然觉得,这只狐狸或许比他自己更清楚,他心里真正渴望的是什么。
“到底藏哪儿了?”他的声音缓和了些。
阿虞狡黠地笑了笑:“不告诉你。”
他最终没再追问。
最让他无奈的是那杯加了草药的温水。
每天晚上他回来,阿虞都会端着一杯温水等在卧室门口,水色微微发绿,带着点草木的清苦气。
“这是什么?”他第一次见时,皱眉后退了半步。金光日盯着那杯水,像是在看什么毒药。他从不喝别人递来的东西,这是刻在骨子里的警惕。
“安神的,”她献宝似的递过来,“山里采的草药,喝了睡得香。”
他狐疑地看着她:“你想毒死我?”
“才不会!”她急得脸都红了,“我自己也喝了!”
金光日盯着她看了半晌,最终还是接了过来。水的温度刚刚好,清苦的味道滑过喉咙,竟意外地不难喝。那天晚上,他确实睡得格外沉,没有做那些血腥的噩梦,梦里是漫山遍野的野菊花,还有阿虞光着脚在花丛里跑的样子。
从此,每天一杯安神水成了惯例。他嘴上骂她“多管闲事”,却总会把杯子喝空,第二天让佣人把杯子洗干净。
保镖看着这一切,总觉得自家少爷像是被什么东西魇住了。那个曾经把“警惕和残忍”刻进骨子里的人,现在会因为一个女孩的一句话换衣服,会容忍她藏起自己的枪,甚至会喝她泡的、来历不明的草药水。
高烧来得猝不及防。
前一晚处理完一堆棘手的事,金光日只觉得有些疲惫,没放在心上。可第二天早上,他刚睁开眼,就被一阵剧烈的眩晕打翻在床上。浑身滚烫,骨头缝里像是塞满了冰碴,又冷又疼。
“滚出去!”他对着推门进来的佣人低吼,声音嘶哑得厉害。
他讨厌生病。生病意味着虚弱,意味着暴露破绽,意味着可能被人趁虚而入。这种感觉让他暴躁,像只被困在笼子里的困兽,只想用怒吼驱赶所有人。
佣人被他吓得脸色发白,慌忙退了出去,不敢再靠近。整个卧室陷入死寂,只有他粗重的呼吸声,和窗外偶尔掠过的风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