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一找到雷洛时,她正在码头的仓库里看货。
夕阳透过高窗斜切进来,在她米白色的洋装上投下道金痕。她手里拿着本账簿,指尖划过“鸦片”“军火”的字样,侧脸在光里显得格外柔和,像幅精心绘制的油画。
“雷洛。”信一的声音打破了寂静。
雷洛转过头,看见他站在阴影里,手里攥着什么东西,指节泛白。她合起账簿,笑得无辜:“信一哥?你怎么来了?是找我……帮忙吗?”
信一没回答,一步步走近。仓库里弥漫着海腥味和木箱的霉味,他停在离她三步远的地方,从兜里掏出样东西——是那块被捏得变形的杏仁酥。
“赌档的事,是你干的。”他的声音很平,听不出情绪,“你用雷爷的名义砸了龙哥的地盘,再假装调解,让龙哥对你放下戒心。”
雷洛脸上的笑容淡了些,却没否认:“是又怎么样?”
“你到底想做什么?”信一的眼神像淬了火的刀,“龙哥把你当亲女儿,雷爷把你捧在手心里,你为什么非要搅得鸡犬不宁?”
“鸡犬不宁?”雷洛忽然笑了,走到他面前,踮起脚,几乎贴着他的耳朵,“信一哥,你活在城寨里这么久,还没明白吗?这里本来就是块烂泥地,不搅一搅,怎么能显出谁是真的能站着的人?”
她的呼吸带着甜腻的香水味,混着仓库的腥气,奇异地钻进信一的鼻腔。他猛地后退一步,喉咙发紧:“你想夺权?”
“夺权多没意思。”雷洛转过身,走到堆成山的木箱旁,指尖敲了敲上面的外文标签,“我只是想看看,当龙卷风倒下,我爹战败,这座城寨会变成什么样。”她回头看他,眼神亮得吓人,“更想看看,到时候你会站在哪一边。”
信一的拳头攥得更紧了。他忽然觉得眼前的女人很陌生,陌生到让他脊背发凉。
“我不会让你得逞的。”他说。
“哦?”雷洛挑眉,“那你现在就去告诉龙卷风,说我是奸细,说我砸了他的赌档,说我想让联和帮和他火并?”她笑着摊手,“可你有证据吗?阿武告诉你的?他不过是我放出去的饵。你觉得龙哥会信你,还是信我这个从小喊他‘干爹’的人?”
信一哑口无言。他确实没有证据,一切都只是猜测。
“信一哥,别跟我作对。”雷洛的语气软下来,带着点蛊惑,“你帮我,等事情结束了,我让你当城寨的话事人,怎么样?”
“我不需要。”信一转身就要走。
“那你想要什么?”雷洛在他身后喊,“想要安稳?可这世上哪有安稳的地方?你守着龙卷风,守着这座城寨,就能安稳一辈子吗?”
信一的脚步顿住了。
他想起小时候,父亲被仇家砍死在巷口,母亲带着他躲进九龙城寨,是龙卷风给了他们一口饭吃。他这辈子,好像就是为了“守”而活——守着城寨,守着龙哥,守着那些他以为重要的东西。
可雷洛的话,像根针,刺破了他一直以来的坚持。
“我再给你一次机会。”雷洛走到他面前,眼神温柔又偏执,“站在我这边,信一。只有我能给你想要的,不管是安稳,还是别的什么。”
信一看着她的眼睛,那双漂亮的眸子里,映着自己的影子,也藏着深不见底的黑暗。他忽然觉得,自己好像正在被这黑暗一点点吞噬。
“我会查清楚的。”他丢下这句话,转身冲出了仓库。
雷洛看着他的背影,脸上的笑容慢慢淡了。她走到仓库角落,那里藏着个电话。她拿起听筒,拨了个号码:“刀疤强?是我……对,信一知道了点事,你帮我‘招待’他一下,别弄死了,我还有用。”
挂了电话,她靠在墙上,轻轻闭上眼。
信一,别逼我。
你只能是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