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洛再次出现在城寨时,手里拎着个食盒。
这次没下雨,阳光透过铁皮屋的缝隙,在她米白色洋装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她径直走向龙卷风的木屋,路过巷口时,特意瞥了眼,昨天那个茶摊果然空了,地上只剩几块碎瓷片,像被什么东西狠狠砸过。
王九跟在后面,眼皮跳得厉害。他昨晚派去“清”茶摊的弟兄,回来时说撞见了信一,被对方用钢管打断了胳膊。
“洛小姐,信一那小子是块硬骨头,雷爷那边……”
“我爹那边我会说。”雷洛打断他,声音轻快,“就说他不识抬举,被王叔教训了一顿,以后不敢了。”她顿了顿,侧头看他,眼神纯良得像个孩子,“王叔,你不会让我在爹面前失信吧?”
王九喉结滚动,没说话。他知道,这话是警告,昨天擅自对信一动手的事,她没告诉雷爷,已是网开一面。
龙卷风正在屋里算账,见她来,立刻丢了账本:“洛洛今天带了什么好东西?”
“干爹爱吃的叉烧酥,我让家里厨子新做的。”雷洛打开食盒,香气立刻漫开来,“对了干爹,我爹昨天听说我在寨里受了委屈,气得要带人来呢,被我拦下来了。”
龙卷风脸色微变:“是不是信一那小子?我回头好好教训他!”
“别呀。”雷洛连忙摆手,眼底却闪过一丝算计,“他就是性子直,可能觉得我是外人……对了干爹,我昨天好像看见联和帮的人从您这儿出去?他们找您做什么呀?”
龙卷风眼神闪烁了下,含糊道:“没什么,就是老朋友叙叙旧。”
雷洛“哦”了一声,没再追问,反而说起别的:“干爹,我听说城寨东头的赌档被人砸了?是不是跟我爹那边的人有关?要是的话,我去跟他说,让他管好手下。”
这话正说到龙卷风心坎里。那赌档是他的钱袋子,昨天被雷爷的人砸了,他正憋着气。见雷洛主动提起,他心里的防备松了些:“也不全是你爹的事,最近寨里不太平,总有外人想趁机搞事。”
“外人?”雷洛故作惊讶,“难道是联和帮?他们想抢您的地盘?”
龙卷风没承认,也没否认,只是拿起块叉烧酥狠狠咬了一口。
雷洛看在眼里,心里冷笑。看来她猜得没错,龙卷风跟联和帮的合作并不稳固,甚至互相提防。
正说着,信一从外面进来。他胳膊上缠着绷带,显然是昨天跟王九的人动手时受了伤。看见雷洛,他眉头立刻皱起,转身就要走。
“信一哥!”雷洛喊住他,拿起块叉烧酥递过去,“尝尝?我特意让厨子做的,你应该会喜欢。”
信一脚步没停,声音冷得像冰:“不用。”
“别这么冷淡嘛。”雷洛追上他,故意撞了下他受伤的胳膊。信一闷哼一声,猛地回头,眼神里的戾气几乎要溢出来。
雷洛却笑了,踮起脚尖凑近他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你的茶摊,是我让人砸的。你的伤,也是我爹的意思。”她看着他瞬间绷紧的脸,笑得更甜了,“信一哥,你说,要是我再跟我爹说点什么,你会不会连命都没了?”
信一的拳头攥得死紧,指节泛白。他终于明白,这女人根本不是什么白鸽,是条吐着信子的蛇,笑着把钩子递到他面前,逼他吞下去。
“你想怎么样?”他咬着牙问。
“很简单。”雷洛后退一步,恢复了那副无辜的样子,扬了扬手里的叉烧酥,“陪我走走。不然……”她没说下去,但眼里的威胁显而易见。
龙卷风在一旁看得一头雾水:“你们俩嘀咕什么呢?信一,洛洛好心给你东西,别不识好歹!”
信一深吸一口气,从牙缝里挤出个字:“好。”
雷洛满意地笑了,转身对龙卷风挥挥手:“干爹,我们去逛会儿,晚点回来陪您吃饭。”
两人并肩走在巷子里,周围的人都识趣地避开。阳光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一个一身精致洋装,一个满身戾气,像幅格格不入的画。
“你到底想做什么?”信一低声问,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怒火。
雷洛没看他,手指拂过墙上的涂鸦:“我想让你帮我个忙。”
“我不会帮你算计龙哥。”
“谁说是算计他了?”雷洛转头看他,眼神亮晶晶的,“我只是想知道,联和帮跟干爹谈了什么。你告诉我,我就让我爹不再找你麻烦,怎么样?”
信一愣住了。他没想到她的目标是这个。
雷洛看着他的表情,知道自己猜中了,信一肯定知道些什么。她轻轻叹了口气,语气带着点委屈:“信一哥,我也是为了干爹好。联和帮那些人没一个好东西,万一他们坑了干爹怎么办?我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上当吧?”
这番话半真半假,却恰好戳中了信一的软肋。他确实不放心龙卷风跟联和帮合作,只是没证据反驳。
“我不会出卖龙哥。”信一别过头,语气却没刚才那么硬了。
雷洛笑了。没关系,钩子已经挂上了,剩下的,就是等他自己上钩。
她忽然停下脚步,指着前面一个卖糖画的小摊:“我要那个老虎的。”
信一皱眉:“你自己不会去买?”
“我怕被人认出来,给干爹惹麻烦。”雷洛眨眨眼,语气带着点撒娇,“信一哥,帮我买一个嘛。”
周围有人看过来,指指点点。信一咬了咬牙,最终还是走过去,掏出钱买了个老虎糖画。
雷洛接过糖画,笑得像个得到糖果的孩子,却在转身的瞬间,眼底闪过一丝冷光。
第一步,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