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菀哪肯信,凑到她身边嗅了嗅,故意夸张地叹气:“啧,这空气中弥漫的甜腻气息,可瞒不过我。说吧,昨晚是不是秉烛夜谈了?”
胡虞被她缠得没法,索性往廊下走:“外祖母该等急了,去前厅用早膳。”
早膳时,秦老夫人眼尖,一眼就瞧见了胡虞发间的红梅簪,目光在她和燕迟之间转了转,笑着道:“阿虞这簪子真好看,倒像是……照着院里那红梅雕的?”
胡虞嘴里的粥差点喷出来,含糊道:“外祖母看错了。”
燕迟却接话道:“是我送的,想着阿虞喜欢红梅,便让人打了这支簪子。”
秦老夫人笑得合不拢嘴,又给燕迟夹了块糕点:“燕世子有心了。”
提亲那日,燕迟特意换上了一身簇新的锦袍,他捧着早已备好的聘礼清单,在秦老夫人面前深深一揖:“老夫人,燕迟今日前来,是想求娶阿虞。”
秦老夫人放下手里的茶盏,眼底的笑意藏不住:“哦?求娶我们家阿虞,你可有什么章程?”
“燕迟已备好三媒六聘,皆按荆州风俗置办。”燕迟抬眸,目光诚恳,“往后我会待阿虞如珠如宝,许她自由,护她周全,绝不让她受半分委屈。
“我娶她,从不是要她困在王府当金丝雀。往后她想行医,我便为她建药庐;她想游历,我便陪她踏遍山河。我会护着她的性子,让她活得自在舒心,绝不让她受半分委屈。”
秦老夫人看着他眼底的认真,放下茶盏,叹了口气:“阿虞这孩子,看着洒脱,心里却藏着不少事。她怕停留,怕失去,你若真娶了她,可得一辈子待她好,不能让她再受半分漂泊之苦。”
“燕迟此生,唯她而已。”燕迟语气郑重,像是在立誓,“若有违今日之言,任凭外祖母处置。”
秦老夫人见他这般笃定,终于笑了:“你能这般想,老身也就放心了。阿虞那边,我去说。亲事我应了,具体日子,让两家长辈再商议便是。””
燕迟闻言,脸上露出喜色,又深深一揖:“多谢老夫人。
傍晚时分,秦老夫人便把胡虞叫到了房里。
“阿虞,燕世子今日来提亲了。”老夫人开门见山。
胡虞正在给盆栽浇水的手猛地一顿,水珠溅在衣袖上,她却浑然不觉,只愣愣地看着老夫人:“外祖母……”
“你别急着拒绝。”老夫人拉她坐下,“外祖母知道你心里的顾虑,但燕迟那孩子,是真的把你放在心尖上。他许诺,往后任你自在,绝不拘着你,这样的心意,你还要推开吗?”
“我……”她张了张嘴,“我怕我做不好他的妻子,我曾经在月满楼待过。”
“傻孩子,哪有人生来就会的。”老夫人拍了拍她的手,“日子是慢慢过的,心意是慢慢品的。他愿意等你,你便试着回应,不好吗?”
胡虞沉默了许久,直到窗外的红梅被晚风吹落几片花瓣,才轻轻点了点头:“我知道了,外祖母。”
正说着,秦菀风风火火地跑进来,手里举着个红封:“阿虞!燕世子刚让下人送来的,说是给你的‘聘礼定金’,让你先挑些喜欢的玩意儿!”
秦菀将红封塞进胡虞手里,笑得眉眼弯弯:“快看看,燕世子给你准备了什么好东西。”
胡虞拆开红封,里面却不是银票,而是半张药方,字迹刚劲有力,末尾缀着一行小字:“京城城西药庐缺位坐堂大夫,聘金随你开。——燕迟”
这人总是这样,从不用寻常法子表达心意。
“看来某人是急着把你拐回京城去。”秦菀凑过来看了,打趣道,“不过也好,我早就想看看京城的风土人情了。”
胡虞抬眸看她:“你也想回去?”
“自然。”秦菀眼底闪过一丝锐光,“荆州虽好,却藏不住事。有些东西,总该有个了断。”
胡虞没再追问。她知道秦菀这些年一直在暗中查些什么,尤其是当年震动朝野的晋王案,她总在夜深人静时对着卷宗出神。
几日后,三人向秦老夫人辞行。老夫人拉着胡虞的手叮嘱了半晌,又塞给燕迟一叠厚厚的规矩册子,才不舍地看着他们登上马车。
从荆州到京城,一路风平浪静,却又暗流涌动。秦菀没闲着,借着燕迟的势力,调阅了无数卷宗,时而对着尸体查验到深夜,时而拿着银针在药材上反复试验。胡虞看在眼里,偶尔会帮她整理药材,却从不多问,她知道,秦菀要查的事,必定凶险万分。
抵达京城后,燕迟将她们安置在睿王府旁的别院,离他平日里处理公务的地方极近。胡虞果然应了那张药方,在城西开了家小小的药庐,每日问诊抓药,日子过得平静安稳,只是发间的红梅簪,从未摘下过。
而秦菀的调查,渐渐触及了更深的秘密。信王妃、睿王妃、瑾妃的死因,看似都是意外,却在细微处藏着关联;几年前的晋王案,牵连甚广,大理寺少卿沈毅一家满门抄斩,卷宗里却有几处关键疑点被刻意抹去。
随着线索一点点拼凑,一个惊人的真相浮出水面,如今坐在龙椅上的皇帝,并非先帝嫡子燕准,而是他的双生弟弟严涵。当年因皇家忌讳双生子,严涵自幼被送出宫,成年后得知身世,竟在权力的诱惑下,亲手弑兄取而代之。
为了掩盖真相,他杀了所有可能知情的人,晋王案、沈毅灭门案,皆是他一手策划。
当秦菀拿着证据找到燕迟时,这位一向沉稳的世子,指尖都在颤抖。他从未想过,自己敬爱的“皇叔”,竟是如此阴狠毒辣之人。
最终,在燕迟、秦菀和一众忠臣的联手下,严涵的身份彻底败露。宫变之日,他站在空荡荡的宫殿里,看着四面楚歌,终于露出了悔恨的神色。
“若有来生……”他喃喃自语,最终饮毒自尽。
尘埃落定后,秦菀站在大理寺的卷宗库前,烧掉了那些泛黄的纸页。风吹过,灰烬四散,像是在告慰那些枉死的冤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