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虞指尖绞着帕子,半晌才低声道:“外祖母,我怕。”
“怕什么?”秦老夫人握住她的手,掌心温厚,“怕他变心?还是怕自己收不住性子?”
胡虞眼圈微红:“都怕。我不会爱人,可他偏要把真心捧到我面前,我……我怕握不住,更怕摔碎了。”
“傻孩子。”老夫人叹了口气,拿着帕子轻轻擦过她的眼角,“人心哪有那么多算计。你看燕世子,明知你爱跑,偏要给你留着回头的路;明知你怕拘束,偏要把偌大的天地都给你当后院。这样的人,你还要犹豫到何时?”
正说着,窗外传来秦菀的笑声,夹杂着燕迟低沉的回应。胡虞探头一看,只见燕迟正站在廊下,手里拿着支刚折的红梅,笨拙地往自己的发间插,想来是被秦菀捉弄了。
他平日里在军中是说一不二的少帅,此刻却被逗得耳根发红,偏生又不肯认输,梗着脖子道:“再笑,明日就把你书房里那套话本全换成兵书。”
秦菀笑得更欢:“世子还是先想想怎么把花插得好看些吧,免得阿虞瞧见了,又要笑你手笨。”
老夫人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笑道:“你看,他还有什么是他不肯为你做的?”
胡虞转身,往门外走:“外祖母,我去趟药房,把带回来的药草整理一下。”
刚走到月亮门边,就见燕迟迎面走来,手里还捏着那支红梅。见了她,他脚步顿了顿,耳根又红了几分,把花往她面前一递:“顺手折的,扔了可惜。”
“燕迟,”她抬头看他,眼底的犹豫散了大半,“你说过,要陪我走遍天涯海角的。”
“自然。”他眼睛一亮,“你想去哪里,我们明日就动身。”
“不急,不过……”她话锋一转,“往后我逛铺子,你得负责拎东西。”
“好,别说拎东西,就是你要天上的月亮,我也想法子给你摘下来。”
“谁要月亮。”
燕迟跟在她身后,看着她握着红梅的背影,脚步轻快得像踩着云。
药房里弥漫着草药的清苦香气,胡虞将带回的药草一一分类,燕迟就搬了张矮凳坐在一旁,手里拿着本药经,却没怎么看,目光总不由自主地落在她忙碌的身影上。
“这个是紫苏,治风寒的,要阴干。”胡虞拿起一把紫绿色的药草,见他盯着看,便随口解释。
燕迟点头,认真记下:“那这个呢?”他指着旁边一堆毛茸茸的白色花序。
“是款冬花,润肺止咳的。”胡虞回头看他,见他眼神专注,忽然觉得有些好笑,“你问这个做什么?难不成想改行学医?”
“多学些总是好的。”他说得一本正经,“万一以后你出诊,我还能给你打个下手。”
胡虞被他逗笑,指尖的动作慢了下来。
整理完药草,天已擦黑。胡虞锁好药房门,转身见燕迟还跟在身后,像个寸步不离的影子。
“你不用回客房歇着吗?”她挑眉。
他低笑出声,把灯笼往她手里一塞,弯腰将她打横抱起:“今夜我帮你暖床。”
胡虞惊得手里的灯笼晃了晃,光晕在青砖上摇摇晃晃。她攥着他胸前的衣襟,又气又窘:“燕迟!你放我下来!这是在秦府,外祖母她们瞧见了像什么样子!”
“瞧见了才好。”他低头看她,眼底盛着星子般的笑意,脚步却没停,稳稳往她的院子走,“正好让她们知道,我待你是真心实意,不是随便玩玩。”
“谁跟你随便玩玩……”胡虞的话被他带起的风卷走,脸颊烫得能煎鸡蛋。她把脸埋进他颈窝,心跳得像要撞开胸膛。
到了院门口,燕迟才轻轻把她放下。胡虞刚站稳就想往里躲,却被他拉住手腕。
“别跑。”声音里带着笑意,“我不进去,就站在这儿看你熄灯。”
胡虞瞪他一眼,转身进了屋,却没立刻关上门,只留了道缝隙。
过了会儿,屋里的烛火灭了。燕迟在门外站了片刻,确认她睡下了,才转身往客房走。走了没两步,却见秦菀抱着胳膊站在回廊尽头,冲他挤眉弄眼。
“世子爷倒是会疼人。”秦菀揶揄道,“在祖母面前还装得一本正经,转头就敢把阿虞抱回房,胆子不小啊。”
燕迟挑眉:“我疼我的人,与你何干?”
“是是是,你的人。”秦菀笑着摆手。
胡虞摸着自己发烫的额头,发现桌上不知何时多了盏琉璃灯,暖黄的光把屋子照得格外温馨,她走到桌边,见灯旁放着个小小的锦盒。
打开一看,里面竟是枚小巧的银簪,簪头雕着一朵含苞待放的红梅,正是他方才送她那支的模样。
第二日清晨,胡虞刚梳好头发,就见秦菀掀帘进来,一眼瞥见她发间的红梅簪,顿时笑得不怀好意:“哟,这簪子倒是别致,哪位有心人送的?”
胡虞伸手敲了她一下:“再胡说,就把你那套偷偷藏起来看的《洗冤录集》换成兵书。”
“别别别!”秦菀连忙讨饶,“我就是好奇,燕世子昨晚没对你做什么吧?”
“能做什么?”胡虞转身去倒茶,耳根却悄悄红了,“不过是帮我拎了些药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