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当燕迟再次来到月满楼时,阁楼里却空无一人。琴案上的玉佩还在,此刻被整齐地摆在那里,像个无声的告别。
老鸨慌慌张张地跑来:“燕世子,朝云姑娘……午时就走了。”
“走了?”燕迟的声音陡然变冷。
“她留了句话,让我转给您。”老鸨递过张字条,上面是胡虞那手娇媚的字迹:“玉佩我留下了,你我之间,何必认真?有缘再见!燕世子!”
最后还有个潦草的狐狸尾巴图案,像在嘲笑他的自作多情。
燕迟捏着字条,指节泛白。石榴红的云锦从他手中滑落,他忽然低笑出声,笑声里带着戾气,惊得老鸨连连后退。
“何必认真?”他拿起琴案上的玉佩,紧紧攥在掌心,直到尖锐的边缘嵌进肉里,渗出血丝。
他将玉佩和字条揣进怀里,转身下楼时,脚步沉稳得像踏在刀刃上。老鸨还在楼下瑟瑟发抖,见他出来,慌忙跪地:“燕世子饶命!小的真不知道她去哪了!”
燕迟没看她,只是对身后的随从冷冷吩咐:“封了月满楼,查,掘地三尺也要把人给我找出来。”
随从领命而去,月满楼的灯笼在一夜之间尽数熄灭,曾经喧嚣的风月场,成了京城无人敢踏足的禁地。
一年后,荆州。
乌篷船划过碧波,胡虞斜倚在船头,看着两岸粉墙黛瓦掠过,指尖捻着颗刚剥好的莲子。她如今是秦家秦老夫人的嫡亲外孙女是秦老夫人早逝爱女的女儿,名唤“阿虞”,每日赏花听曲,日子过得悠哉。
乌篷船刚靠岸,秦菀便拉着阿虞的手往热闹处去。荆州的街头比江南多了几分粗犷,叫卖声、马蹄声混在一起,倒也鲜活。两人正对着糖画摊挑拣时,街角忽然传来一阵骚动。
刚转过街角,就见前方围了圈人,隐约传来女子的惊呼声。秦菀拉着她便挤了进去。只见人群中央,一位穿着锦缎披风的老夫人倒在地上,面色青紫,呼吸微弱,身边的侍女早已慌得手足无措。
“像是急症。”秦菀假装吓得往胡虞身后缩了缩。胡虞却眸光一凝,上前半步,指尖快如闪电般搭上老夫人的腕脉。脉象紊乱急促,竟是心脉骤停的征兆。她眉头微蹙,忽然想起孙皓月曾教过的急救法子,当即跪在地上,指尖在老夫人胸口穴位处快速点按,又俯身渡气。
周围的议论声渐渐停了,所有人都屏息看着这素衣女子救人。一炷香的功夫过去,老夫人忽然咳嗽一声,缓缓睁开了眼,脸色虽依旧苍白,却已缓过一口气来。
“快……快送回府请大夫!”侍女反应过来,泣不成声地磕头,“多谢姑娘救命之恩!”
胡虞站起身,拍了拍裙摆上的灰,淡淡道:“无妨,举手之劳。”转身便拉着秦菀要走,却被侍女死死拉住:“姑娘留步!我家主子是大长公主,定要重谢姑娘!”
三日后,安阳侯府的马车停在了秦府门前。岳凝穿着身杏色宫装,亲自登门,姿态恭敬得让秦老夫人都受宠若惊:“秦老夫人,家外祖母特意让晚辈来请阿虞姑娘和九小姐过府一叙,以表谢意。”
胡虞本想推辞,却架不住秦老夫人的劝说,只得和秦菀一同上了马车。
侯府庭院深深,穿过几重回廊,便见正厅里坐着位华服妇人,正是那日街头救下的大长公主。见到胡虞,她连忙招手:“好孩子,快来让我瞧瞧。”
胡虞刚坐下,就听见门外传来沉稳的脚步声。岳凝起身笑道:“说曹操曹操到,我表哥回来了。”
门帘被掀开,一道身影逆光而立。玉带束腰,身姿挺拔,正是燕迟。
他显然也没料到会在这里见到她,脚步猛地顿住,深邃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像鹰隼锁定了猎物。
“表哥,这位是秦府的虞姑娘,就是她救了祖母。”岳凝浑然不觉气氛微妙,热情地介绍着,“虞妹妹,菀姐姐这是我表哥,燕迟。他是睿王世子,也是朔西军的少帅。”
是燕迟。
胡虞跟着秦菀屈膝行礼:“见过燕世子。”
“阿虞,怎么了?”秦菀察觉不对,轻轻碰了碰她的手臂。
胡虞回过神,脸上已换上得体的浅笑,仿佛只是初见:“这位公子看着面生,不知是侯府的哪位贵人?”
燕迟没说话,只是一步步朝她走来。他比一年前更高了些,周身的压迫感也更重,走到她面前时,几乎将她笼罩在阴影里。低沉的嗓音带着压抑的怒意,像暴风雨前的闷雷:“胡虞?你倒是会取名字。”
胡虞心头一跳,面上却依旧平静:“公子认错人了。”
“认错?”燕迟低笑一声,“你的眼睛,你的笑,就算换了张皮,我也认得。”他凑近她耳边,“你说的有缘再见,原来就是这样?”
大长公主和岳凝都愣住了,显然没料到这两人竟认识。秦菀更是吓得脸色发白:“燕……燕世子,您这是做什么?”
燕迟转身对着大长公主拱了拱手,语气恢复了几分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强势:“姑祖母,可否留这两位姑娘在府中多留些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