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成了丞相府最密的遮羞布,每到掌灯时分,徐敬甫的脚步声总会准时落在轻衣厢房的廊下。侍女们早已习惯了这般场景,会提前备好热水,再识趣地退到院外,只留满室暧昧的烛火,映着屋内压抑的纠缠。
徐敬甫待她不算苛刻,衣料是最时新的云锦,首饰是赤金镶宝石的款式,连她随口提过的爱吃的蜜饯,次日便会堆满桌案。可这份“好”,却带着赤裸裸的掌控——他会在夜里搂着她,说些朝堂上的琐事,语气像是对亲近之人的倾诉,可话里话外都在提醒她:“你如今的一切,都是我给的。”
轻衣渐渐不再挣扎。她知道反抗只会换来更重的力道,示弱也只会勾起他更深的占有欲,便索性敛了所有情绪,唯有在夜深人静,徐敬甫睡熟后,她才会睁着眼看向窗外的月亮,指尖悄悄摸着藏在枕下的半截发簪——那是她唯一能攥在手里的东西,也是她等着肖珏的唯一念想。
府里的下人见徐敬甫夜夜留宿,却也渐渐改口称她“小夫人”(徐敬甫对外只说她是远房亲戚,暂居府中,却默许下人这般模糊称呼)。
这日夜里,徐敬甫酒后来得更晚些,身上带着浓重的酒气。他搂着轻衣,语气比往日软了些:“明日宫里有宴,我带你去。让那些人看看,如今护着你的人是谁。”
轻衣埋在他怀里,声音没有一丝波澜:“全凭大人做主。”
徐敬甫似乎满意她的顺从,吻落在她的唇角,带着酒气的灼热:“你乖乖的,我不会亏待你。”
第二日清晨,侍女们捧着簇新的宫装进了厢房。水绿色的云锦裙摆绣着缠枝莲纹,领口缀着细碎的珍珠,连搭配的玉簪都是暖白的羊脂玉——这般精致的装扮,是要将轻衣彻底塑造成“丞相府宠眷”的模样。
轻衣任由侍女为她梳妆,镜中的女子眉眼依旧娇柔,眼底却没了半分神采。直到侍女将玉簪插进发髻时,她指尖无意间触到簪尾的尖锐处,才悄悄攥紧了手心——这或许是她能靠近宫廷、寻找机会的唯一途径。
傍晚时分,徐敬甫亲自来接她。他看着一身宫装的轻衣,眼底闪过满意,伸手揽住她的腰:“走吧,别让陛下和娘娘等久了。”
马车一路驶进皇宫,宫宴设在御花园的水榭上,灯火通明,人声嘈杂。徐敬甫带着轻衣入场时,瞬间引来不少目光——有好奇,有探究,也有几分隐晦的嫉妒。轻衣垂着眼,规规矩矩地跟在徐敬甫身侧,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可她的模样实在惹眼,没过多久,便有官员夫人上前搭话,语气带着试探:“徐丞相,这位姑娘看着面生,不知是府上哪位亲眷?”
徐敬甫握着轻衣的手腕,力道带着宣示主权的意味,笑着开口:“是内子的远房侄女,近来暂居府中,今日带她来见见世面。”这话看似平常,却故意模糊了“亲眷”的界限,任谁都能听出轻衣在他心中的特殊地位。
轻衣低着头,指尖悄悄在袖中绕着手帕——她在等,等一个能脱离徐敬甫视线的机会。直到宫宴过半,徐敬甫被几位大臣缠住议事,她才借着“去偏殿整理裙摆”的借口,悄悄退了出来。
轻衣贴着回廊的廊柱快步走,目光飞快扫过四周——宫墙高耸,守卫每隔几步便站着一位,想要硬闯出去根本不可能。她攥紧袖中的帕子,心头急得发慌,却不敢停下脚步,只能顺着回廊往更僻静的方向走,盼着能找到一处疏漏。
可没走多远,身后忽然传来一阵轻响。轻衣猛地回头,只见一道明黄色的身影站在不远处的月洞门旁,身形挺拔,眉眼间带着几分帝王特有的威严——竟是承平帝。
她心头一沉,下意识想躬身行礼,却被承平帝抬手拦住。他缓步走近,目光落在轻衣身上,带着探究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惊艳:“你是徐丞相带来的人?”
轻衣垂着头,声音发颤:“是……民女见过陛下。”她不敢抬头,生怕自己的慌乱被看穿,更怕承平帝认出她——毕竟从前肖珏曾带她在宫中远远见过陛下一面。
承平帝却没追问她的身份,只盯着她水绿色的宫装,语气带着几分随意:“方才在水榭,见你一直跟着徐丞相,倒像是个怕生的。怎么独自跑到这里来了?”
轻衣攥紧指尖,编了个借口:“回陛下,民女……民女不太习惯喧闹,想出来透透气。”她说着,眼底悄悄泛起水汽,模样带着几分怯意——这是她惯用的保护色,却没料到,这示弱的模样,竟让承平帝的目光更沉了几分。
承平帝俯身,语气带着一丝暧昧:“怕生便躲着些也好。”他顿了顿,声音压得很低,“只是这宫里不比别处,孤身一人容易出事。若是你想回去,朕可以让人送你。”
轻衣心头一动——若是能借陛下的人离开,或许能避开徐敬甫的掌控。
承平帝:“多大了,可有婚配?可想入宫?”
轻衣听到这话,浑身猛地一僵,头垂得更低,指尖几乎要掐进掌心。承平帝的问题像三根细针,每一根都戳中她的绝境——年龄、婚配、入宫,每一个答案都牵着徐敬甫的掌控,更牵着她对肖珏的念想。
她声音发颤,却不敢有半分迟疑,尽量让语气显得恭顺又惶恐:“回……回陛下,民女年方十八。”提到“婚配”二字时,她喉间发紧,只能含糊带过,“民女……暂无婚配。”
最后那句“可想入宫”,她攥着帕子的手死死收紧,连呼吸都放轻了。入宫?那不过是从一个华丽的牢笼,跳进另一个更冰冷的囚笼。可她不敢直接拒绝,只能借着示弱的姿态,眼底泛起一层水雾,声音带着哀求:“陛下恕罪……民女蒲柳之姿,性子又怯懦,实在担不起宫中的规矩,也……也配不上陛下的垂怜。”
她刻意放软了语气,连肩膀都微微瑟缩,活脱脱一副受惊的模样。这姿态落在承平帝眼里,非但没让他放弃,反而让他眼底的兴趣更浓——他见惯了宫中女子的刻意逢迎,这般带着怯意的拒绝,倒显得格外新鲜。
承平帝指尖再次拂过她的发梢,语气带着几分诱哄:“蒲柳之姿又如何?朕看你倒是比那些矫揉造作的女子顺眼得多。”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带着帝王特有的掌控力,“入宫后有朕护着,没人敢让你受委屈。比起在徐丞相府做个‘远房侄女’,宫里的日子,岂不是更体面?”
这话像一把刀,戳破了徐敬甫对外营造的假象,也戳中了轻衣的难堪。她知道承平帝是故意的——他看穿了她与徐敬甫的关系,却偏要这般挑明,逼她做选择。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徐敬甫的呼喊声,带着几分急切:“轻衣!你在哪儿?”
轻衣心头一松,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连忙对承平帝躬身:“陛下,丞相大人在寻民女,民女……先行告退了。”说罢,不等承平帝回应,便转身朝着声音的方向快步走去,几乎是落荒而逃。
承平帝看着她的背影,眼底闪过一丝玩味,低声自语:“倒真是个有趣的姑娘。”他抬手召来身边的太监,语气平淡却带着命令,“去查查她的底细,还有……她跟徐敬甫到底是什么关系。”
而另一边,徐敬甫找到轻衣时,见她脸色发白,连忙上前攥住她的手腕:“你跑哪儿去了?知不知道我找了你多久?”
轻衣低着头,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没……没去哪儿,就是在回廊上走了走。”
徐敬甫盯着她看了许久,见她不肯多说,也没追问,只拽着她往水榭走,语气冷硬:“别再乱跑了。宫宴结束,我们立刻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