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虽不明所以,但都不约而同地退后数丈,生怕被那凛冽寒气所伤。裁判陈先本应出手阻拦,可在这生死自负的古墓擂台上,他也只能无奈地摇头叹息。旁观者们神情各异,各自打着算盘。
“方余,你的神话今日就要在此终结。看在你能逼我使出这招的份上,他日定当为你上香祭奠。白寒生的声音如同冰锥般刺骨,全身已被晶莹的冰甲覆盖,宛如一尊冰雪铸就的雕像。
方余却淡然一笑:若你真有这般把握,不妨试试。不过我瞧着,这秘术你使得颇为吃力再勉强催动下去,恐怕未伤敌先伤己。
找死!白寒生目光骤冷,在反噬发作前,足够取你性命!他向来最为看重家族声誉,此战若败,白家威名必将毁于一旦。而方余依旧气定神闲,仿佛局外之人。
地面上霜纹迅速蔓延,白寒生化作一道寒芒直扑擂台对面。所过之处冰晶暴长,连空气都凝结出细密的冰花。这般威势,普通人沾之即会化为冰塑。
方余却岿然不动,眼中闪烁着思索的光芒。天师之道讲究参悟天地至理,此刻他正透过漫天寒雾,探寻着白家秘术的根源。能将残篇修炼至此等境界,白寒生确实天赋异禀若得正统传承,未必不能登临绝顶。
只可惜为时已晚,白寒生这致命杀招若要见效,须得对手实力远逊于己,且毫无抵御天地之力的能耐。唯有如此,他才能将体内失控的刺骨寒气尽数打入对方经脉,造成致命伤害。
但白寒生万万没想到,眼前之人不但不弱,反而强得超出想象。这一击若出,必遭寒气反噬自损。
他居然还不躲闪!这可不是靠运气能应付的局面了!观战者见方余纹丝不动,都为他捏了把汗。黄莺等人虽对方余充满信心,此刻也不免忐忑毕竟白寒生是赫赫有名的天之骄子,胜负实在难料。
柯强却兴奋地拍手叫好:打得好!再狠些!他心中暗喜,此战过后必能坐收渔利。白寒生即便不死也要休养半年,正是压制白家的最佳时机。
古家看台处,老妇人焦急催促:小姐速速决断!再迟疑片刻,方余性命堪忧,我等布局也将功亏一篑。古廷芳指节发白地攥着扶手,仍在犹豫:但若此时出手,等同当众羞辱白寒生
欲成霸业者岂能瞻前顾后?老妪声色俱厉,今日退这一步,古家永难翻身!
就在古廷芳朱唇轻启之际,擂台突然被铺天盖地的白雾笼罩。围观者只见茫茫雪浪翻滚,再也看不清台上情形。
“白寒生,你确实天资过人。方余语调淡然。若肯自毁修为,再为先前冒犯赔罪,或可给你些指点。
听闻此言,白寒生纵然浑身如坠冰窖,仍差点嗤笑出声。
小子狂妄。可惜,狂妄往往死得更快。
语毕,七八道寒冰凝成的利刃倏然环绕白寒生浮现,带着刺骨寒意直射方余咽喉。这些冰刃虽非金铁所铸,锋芒却更胜三分,裹挟着凛冽杀意破空而来。
纳命来!
眼见冰刃距方余咽喉不过毫厘,白寒生唇边已扬起胜券在握的弧度。即便此番消耗甚巨,只要能成为最终赢家,代价都是值得的。
可这抹冷笑尚未完全绽放便骤然冻结那些冰刃竟在方余喉前半寸处生生凝滞,任他如何催动都纹丝不动。
你对天地之力的领悟太过粗浅,根本不明白何为驾驭。
方余平静述说,随即轻叱:
所有冰刃瞬间调转锋芒,齐指白寒生!
白寒生面如土色,仓皇低吼:收!快收回来!
徒劳。在此方天地,我即主宰,万物皆由我心。
方余冷冽的目光首次让白寒生肝胆俱寒。他耗尽心血凝聚的冰刃,在对方手中竟如提线木偶般温顺。这只能说明一件事两人实力有着余泥之别。
莫非唯有天师方能如此号令天地你你是
白寒生喉头滚动,那个呼之欲出的答案却堵在嘴边,终是不敢宣之于口。
“世间从无第二次机会。你已亲手将其断送。”
方余淡然开口,白寒生眸中掠过挣扎,但更浓重的是悔意与颓然。对他这般武痴而言,失去突破的机缘,远比丧命更令人窒息。
“今日你并非空手而归,至少性命犹在。若方才那些冰棱耗尽精元,你至少要折损二十载阳寿。”
方余不再多言,袍袖轻振,八枚幽蓝冰锥倏然消融,擂台上氤氲的寒雾亦随之散尽。
白寒生面若金纸,瞳中神采尽黯,木然伫立良久,终是嘶声道:“我认负。”随即低首缓步退场。
“怎会如此?莫非我等眼花?”围观人群哗然四起,难以接受这般结局。纵使方余重伤败退尚在情理之中,可白寒生主动俯首,实乃匪夷所思。
“白公子此举何意?众人可都押注于你!”
“莫不是存心戏耍我等?”见白寒生气若游丝的模样,有人按捺不住高声诘问。
白寒生骤然回首,眸光如刀:“若有异议者,不妨登台与白某当面对质!”语毕周身寒意骤涌,场边霎时噤若寒蝉。
“败者之犬,倒会虚张声势。”不少人心底暗自讥讽。
此刻,擂台中央纤尘不染的方余已成万众瞩目之焦点。
“方公子竟有如此通天手段,对付白寒生竟似闲庭信步!”
“莫非是隐世宗族的嫡传?否则何以有此等修为?”
人群边缘,一道身影正悄然退避。
小野忽朗声道:“唐兄既允诺引路,此刻欲往何方?”
唐川面皮一僵:“小野兄玩笑了,既有方公子坐镇,何需唐某效劳。”他恨不能肋生双翼遁走。
“可唐兄方才不是邀战方大哥?莫非就此作罢?”
“休再提比试!方公子连番激战正当调息,唐某岂敢造次。”此刻他连窥视方余的胆量都荡然无存能轻取白寒生之人,又岂是他可企及?
唐川再顾不得金主梁贵,转身鼠窜而去,唯恐方余秋后算账。
小野见状嗤笑一声,任其仓皇逃离。
擂台另一端,陈先凝视战局结果,眼底讶色稍纵即逝,旋即又归于古井无波。
他霍然起身,环顾全场朗声道:第二轮较量至此结束,依旧是方公子技压群雄!可还有人敢上台一较高下?
声落帐寂,众人你看我我看你,皆踌躇不前。
柯强面色阴郁独坐一隅,眼中暗藏玄机无人能察。
古廷芳身侧的老妇人压低嗓音道:小姐方才错失良机。若能在那时示好,纵使对方无意,这份人情也记下了。如今再想笼络,怕是难如登天。
古廷芳浅笑盈盈:不妨事,天下俊杰如过江之鲫,总有值得相交之辈。
老妇人唇齿微动,终是缄默不语。
陈先连问三遍无人应答,遂宣布上午比试暂歇,余下较量移至午后。
这般安排给了众人筹谋之机。方余见无人挑战,便信步下台。
岂料刚离擂台便被团团围住,黄莺与小野欲要近前,却被人潮冲散。
方余眉间隐现无奈,几番婉拒未果,正自困扰之际,忽闻陈先一声断喝:
都退下!方公子需要休憩,休得聒噪!
众人闻言如遭雷殛,慌忙让出通道。陈先之威,无人敢捋虎须。
方公子今日虽胜得轻巧,想必也耗费了些精神,不如移步寒帐小酌?陈先诚意相邀。
旁人听得眼热心跳能得陈先垂青,往后在广陵地界自可横行无阻。
方余向来不喜随意结交,却深知此次探墓凶险莫测,欲成大事,需得臂助。
眼下自己已成众矢之的,更需强援。
那便恭敬不如从命。方余抱拳还礼,目光在人群中搜寻黄莺二人,见她们正雀跃招手,不由莞尔。
陈大哥,在下尚有两位同伴,不知可否同往?
尽管同来!寒帐虽陋,酒肉管够!
陈先豪爽地拍着胸脯,随即引着方余往营帐行去。
虽处古墓之中,排场却不可废。何况方余早疑此处曾作藏兵洞,搭建营地也在情理之中。
方兄弟,荒山野岭招待不周,待出了这古墓,愚兄定当补上盛宴。
陈大哥太客气了,无功岂敢受禄,此番已是叨扰。
方兄弟这么说可就生分了,咱们投缘,再客套就是不给陈某面子了。
陈先放声大笑。方余看他举止豪迈,虽是为实力结交,但为人确实爽朗豁达,值得一交。
“方兄弟看着不像本地人?以你的本事,若在广陵一带,早该扬名立万了。
雕虫小技不足挂齿。确实初来乍到,对本地风俗还不熟悉。
后面这两位是新认识的朋友,说来惭愧,相识不到半日,就在这地洞里结伴了。
陈先闻言拍掌大笑:方兄弟果然爽快!这么说来咱们相遇也是天意。你这个朋友陈某认定了!
边说边领着众人来到一顶大帐前。虽在古墓深处,营帐却格外气派,帐前站着几名西装革履的壮汉,威风八面。
小野眼中闪着向往。这般阵仗正是他朝思暮想的,多少个寒冬刻苦练武,就盼着能像陈先这般 风余。当然他不敢妄想达到陈先的地位,能在老家闯出名号就知足了。
陈先观察众人神色,心中已对这几个年轻人的底细了然于胸。在江湖摸爬滚打多年,这种愣头青的深浅,他瞟一眼就能估摸个 不离十。
黄莺和小野不过是普通猎户子弟,没见过大世面,动不动就一惊一乍。
方余却始终面带浅笑,神色自若,几乎看不出喜怒,这更让陈先对他刮目相看。
这世上高手如余,但既有实力又沉稳睿智的却是少之又少。
这样的人物,假以时日,必能成为一方霸主,名震江湖。
走进陈先的营帐,只见桌上摆满美酒佳肴,荤素点心样样俱全。
陈先带了一支专门的后勤队伍,毕竟这里还算安全地带。
等到了核心区域,他自然会精简人马,只带精锐随行。
陈大哥果然不凡,别人进古墓都战战兢兢,您反倒过得如此自在。
陈先大笑道:人生在世,图的不就是个痛快?来寻宝不过是为求机缘,对大多数人来说,机缘无非是些黄白之物。
“说到底都是为了活得自在,何必为难自己?”他话音未落便仰脖灌下满杯烈酒。
“方老弟,我这人向来不喜欢拐弯抹角进了内层地界后,咱们搭个伴如何?”
陈先目不转睛地盯着方余,却见对方轻笑着放下酒盏:“陈兄既然开了口,方某自然要给这个面子。”
“你就不担心我别有用心?况且这收益怎么分还没谈妥。”
方余忽然起身,绕着柏木桌案缓步而行:“若我所料不差,陈兄此行的目标恐怕不止是黄白之物吧?”
“以您在广陵府的产业规模,根本没必要来这种地方拼命。会来赌命的都是走投无路之徒,您可不是这类人。”
“单是在此地耽搁的时日,都够您在城外赚回十倍本钱了。”
“所以答案只有一个这座古冢里藏着足以让您动心的稀世珍宝。”
说罢抬眼望去,却见陈先早已敛去玩笑神色,眉宇间透着凝重。
他确实没料到,这个年轻人不仅剑法卓绝,洞察力竟也如此惊人。
“方老弟,是我眼拙了。不过这也怪我考虑不周,像你这般年纪轻轻就身怀绝技的人物,又怎会是平庸之辈。”
陈先毫不掩饰地承认,此时他望向方余的眼神里多了几分深意,指节无意识地敲击着梨花木桌面。
“既然话说到这个份上,再藏着掖着反倒显得没诚意。”
“这次下墓,我要的不是那些陪葬的俗物。本就不是吃这碗饭的,对死人东西没兴趣。”
“但前些日子有位堪舆大家在舍下做客,说这墓里藏着件能逆天改命的宝贝。若能得手,说不定能扭转我今后二十年的运势。”
说到此处,陈先的语调忽然变得飘忽,但他明白合作贵在坦诚。
况且即便告诉方余也无妨,这个年轻人看起来不是多嘴之人。
“实话告诉你…那位先生也不确定具体是什么,但很可能是一件上古法器。”
“法器?”
方余指尖的茶盏突然停在半空。
法器确实稀少,迄今他见过的也屈指可数。
对常人来说,法器堪比护身符;但在 手里,却如同神兵利器。
这样想来,陈先不顾风险深入此地,倒也合情合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