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默然不语,各自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
过了良久,方余抬眼望向三人,将脑中杂乱的念头抛开。
世上难以理解、无法解释的事情实在太多,鬼洞蛇神、混沌尸洞、业火神冰...都不是常人能够触及的奥秘。
既然与自己无关,也不必刨根问底,只要大致清楚、心中明白就好。现在也不是深究这些的时候。
“千年旧事,尘埃早已落定。”
鹧鸪哨蓦然抬首,眸中锐意乍现,周身气机陡然凌厉如刀。
“既已寻得诅咒源头,完成祭祀终结这三千年轮回,方为正道。”
老洋人与花灵相视颔首,眉间郁色稍霁。
岁月长河奔涌不息,真相本身反成其次。比起洞悉往事的豁达,挣脱宿命枷锁更令人心驰神往。
鬼眼诅咒不除,万事皆空。
“方兄,鬼母双瞳怎会藏于白胡子鱼腹?”
“可是魔国倾覆之际,其遗民为阻宝珠大王获此邪物,故施此策?”
鹧鸪哨抚着金刚伞纹路,疑余再起。
方余闻言失笑:“非也。”
“彼时昆仑冰川较今日更甚,宝珠大王终未能寻得九层妖塔踪迹。”
“魔国虽灭,余孽未绝。轮回宗一脉痴迷蛇神,意图重燃祭祀之火。”
“此番盗掘妖塔,取鬼母脑髓魔眼为引,借鬼洞伟力竟将沉沦地底的恶罗海城幻现于世。”
“且慢!”鹧鸪哨突然厉声打断,面现骇然,“‘幻现’二字,莫非指无中生有?”
方余颌首,眼底泛起微妙波澜。
正是这虚实相生的神迹,才令人毛骨悚然。此等通天手段,已非人间智慧所能揣度。
“虚空造物...张家傀儡...青乌子墓,陨铜?!”
思绪电转间,方余倏然变色。
猛然忆及当年秘闻——青乌子墓中藏有陨铜奇物,传言可颠倒阴阳!
此等异宝……断不容他人染指!
话音未落,鹧鸪哨三人已面如土色。
无中生有?
若传言非虚,蛇神遗威竟恐怖如斯?
“方兄是说……魔国余孽真唤出了整座恶罗海城?”
鹧鸪哨嗓音微颤,五指不觉攥紧伞柄。
“正是如此,凭空造出一座城池!”
方余微微颔首,沉声解释道:
“真正的恶罗海城早已沉入深渊,不复存在。轮回宗借助鬼母之脑的力量,窥见了昔日恶罗海城的残影,又以魔眼操纵鬼洞之力,将虚幻的景象化为真实。”
“他们以为凿开灾祸之门、重现魔国辉煌是惊天动地的壮举,便将这一切铭刻于方形水晶之内。”
“后来轮回宗逐渐衰落,濒临覆灭之时,将那对魔眼妖瞳藏进了鱼腹之中。”
言及此处,方余神情愈发严肃。
“最初我只当这是个荒诞不经的传言,谁知鱼腹中竟真藏着一对眼珠,这下不由得不信了。”
“这便是方兄方才提及的异象?果真离奇。”
鹧鸪哨站起身来,目光坚定。
“无论虚实,我们都得继续探查。若为真,反倒是件好事——轮回宗不仅替我们铺好了路,连鬼洞的秘密也留在了水晶石上。”
“说得对!归根结底,只要找到祭坛,终止仪式即可。”
老洋人也随之起身,认为不必深究细节,只需中断祭祀,便能破除诅咒。
方余点头赞同:
“密文记载,他们在恶罗海城废墟上幻化出一座新城。此地既是遗址,那座虚幻之城应当就在附近,或许再走一段便能发现。”
此事拖延不得,他还得赶去夺取青乌子墓中的奇异陨铜!
若记忆无误,长沙九门已初具规模,再耽搁下去,恐怕那座古墓就要落入他们之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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稍作休整后,四人再度启程。
四周群山环抱,山林之后便是雪峰山脉,四人并未选择翻越雪山。
为探查地形,众人登上了风蚀滩的最高处。
然而,刚至坡顶,四人同时愣住——前方竟是一片凹陷的盆地,盆地中央赫然屹立着一座由巨石堆砌而成的巍峨古城。
古城周遭寸草不生,唯有苍白风蚀岩如城墙般环绕。整座建筑高达五十米,层叠十余重,表面布满孔洞,宛若巨型蜂巢。顶部还矗立着一尊巨石雕琢的眼球塑像。
竟如此之近?
方余心中暗忖。这类琐碎情节,他确实毫无印象。
水下洞窟难道是下一处关卡?
凝视着恶罗海城,方余抚着下巴低声自语。
方余,这座城有古怪……花灵颤抖着声音靠近。
整座城池灯火通明却寂静无声,分明无人居住,无数窗口却透出跳动的火光,宛如幽冥鬼府。
鹧鸪哨与老洋人同样面色凝重。这座重现人间的魔国都城,居民早已化为白骨,又怎会有人点燃灯火?数万盏长明灯更非凡人能够维持。
见三人紧张戒备,方余轻笑着打破沉默:昆仑乃群山之祖,岂容邪物放肆?况且——他一脚踏碎地上积雪,既已到此,岂有回头之理?
他清楚这座城的时间已然凝固,却无法直言。鹧鸪哨虽点头认同,手指仍不自觉地扣紧了扳机。
要寻得祭祀蛇神的神坛,就必须继续前进,而眼前这座魔国古城,是无法回避的必经之地。
但此行凶险万分,必须谨慎行事,以防不测。
下定决心后,四人不再迟疑,沿着山坡向下,朝那座虚幻的城池进发。
越是靠近古城,越能察觉它的异常之处。
城外围的风蚀岩群虽层层叠叠,却毫无防御功效,仿佛只是刻意摆设的装饰。
穿过这片风蚀岩,古城已近在眼前。
远远望去,整座城如同巨大的蜂巢,部分建筑深埋地底。
城中薄雾弥漫,看似平常,却散发着莫名的阴冷气息。
不过四人皆非胆小之辈,握紧兵刃,毫不犹豫地踏入城中。
在城内巡视一周,未见人影,但许多石室的门户却敞开着,内部烛火摇曳。
那些灯盏是最古朴的油灯,火苗微弱,似刚点燃不久。
类似的痕迹随处可见——未吃完的饭菜、缝制一半的皮袄,全都崭新完好,毫无岁月侵蚀的迹象。
仿佛城中居民突然消失,又好似……时间在此凝固,将万物定格在某个瞬间。
确认城中暂无危险,鹧鸪哨稍稍放松了紧绷的神经。
如此离奇,或许因为此城本就是虚幻之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