针对李逍遥提出的生存问题,在赵刚和萧山令的牵头下,一个名为“天堂寨军民联合临时民政委员会”的机构,在几天后,正式宣告成立。
这个委员会,成为了根据地最高的民政管理机构,开始对这片一穷二白,人心惶惶的地区,进行系统性的社会改造和建设。
委员会烧起的第一把火,就是进行土地登记。
天堂寨地处山区,土地贫瘠,又因为连年的战乱和土匪的盘踞,大量的田地早已荒芜,无人耕种。
委员会颁布的第一项法令,就是将所有无人耕种的荒地,以及从那些为富不仁、甚至勾结日寇的土豪劣绅手中没收来的土地,进行统一登记,然后公平地,分给那些从南京一路跟随而来,早已一无所有的难民,和本地那些世代受穷的贫苦农民。
一时间,整个天堂寨都沸腾了。
在一处临时搭建的广场上,人山人海。
赵刚站在一个用弹药箱搭起的高台上,手里拿着一个铁皮喇叭,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沙哑。
“乡亲们!从今天起,这片土地,就是你们自己的了!只要你们肯下力气,种出来的粮食,除了交一点公粮支援咱们打鬼子,剩下的,就全是你们自己的!”
台下,那些颠沛流离了数月,早已陷入绝望的难民们,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们面面相觑,眼神里充满了怀疑和不解。
“张老三!”
赵刚喊出了一个名字。
一个头发花白,背佝偻得像只虾米的老汉,被人从人群里推了出来。
他从南京城里逃出来的时候,两个儿子都死在了路上,老伴也病死了,如今只剩下他一个人。
他走到台前,局促不安地搓着手,不敢抬头。
赵刚走下台,亲手将一张盖着红色印章的,薄薄的土地凭证,交到了他的手里。
“老乡,这是你的地。五亩,都是好地。”
张老三颤抖着手,接过那张纸。
他低头看着上面用毛笔写着的自己的名字,和他不认识的字。
突然,他浑浊的眼睛里,涌出了两行热泪。
他双腿一软,当场就跪倒在地,朝着赵刚,朝着高台上独立旅的旗帜,嚎啕大哭。
那哭声里,有无尽的辛酸,更有绝处逢生的巨大喜悦。
有了土地,就有了根。
有了根,就有了活下去的希望。
部队的士兵们,也没有闲着。
在每天紧张的军事训练之余,他们纷纷放下了手里的钢枪,拿起了锄头和铁锹。
他们以连排为单位,开进那些荒芜的田地里,帮助刚刚分到土地,却缺少劳动力的民众,开垦荒地,修建水渠。
一个从李云龙一团出来的老兵,正赤着膊,挥舞着锄头,一下一下地砸开板结的土地。
他身后,是一个刚分到地的年轻寡妇,带着两个面黄肌瘦的孩子。
那女人看着士兵们被太阳晒得黝黑发亮的脊背,和他们满是血泡的双手,眼圈红了又红。
她几次想上前说些感谢的话,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最后,她只是默默地回到家里,将仅有的一点白面,掺上野菜,烙了几个饼,用一个破碗,端着一碗热水,送到了田埂上。
“长官,歇歇吧。吃点东西,喝口水。”
那老兵停下锄头,看着碗里那几个珍贵的白面饼,咧嘴一笑。
“嫂子,这我们不能要。有纪律。”
“这不是给的,是,是……”女人急得说不出话来。
老兵看出了她的窘迫,他接过那碗水,咕咚咕咚一口气喝干。
“水我喝了。饼子,你留给娃吃。娃正在长身体。”
说完,他又挥起了锄头。
嘹亮的劳动号子,和军民之间爽朗的笑声,开始回荡在天堂寨的田间地头。
紧接着,各种旨在恢复社会秩序和生产的举措,纷纷出台。
赵刚发挥他的政工专长,负责起了根据地的思想和文化建设。
他亲自编写教材,在各个村镇,开办了扫盲班和农民夜校。
白天,他教孩子们读书识字,唱抗日歌曲。
“大刀向鬼子们的头上砍去……”
稚嫩的童声,在破旧的祠堂里响起,清澈而又充满力量。
晚上,他给那些劳作了一天的成年人,讲解抗日的道理,宣传人人平等的思想。
那些原本麻木的,逆来顺生的眼睛里,开始慢慢地,燃起了光。
萧山令则充分发挥了他作为前南京市长的行政才能。
他迅速组织人手,在天堂寨的中心地带,恢复了因为战乱而凋敝的市集。
他制定了严格的规章制度,打击投机倒把,确保公平交易。
一个本地的地痞,想在市场上强买强卖,被巡逻的士兵当场抓住,绑在木桩上示众。
萧山令亲自对着围观的百姓宣布。
“在咱们天堂寨,只有一条规矩,那就是公平!谁敢坏了这条规矩,就是跟我们独立旅过不去,就是跟咱们几十万父老乡亲过不去!”
同时,他还建立了一套基本的物资分配制度,将缴获来的粮食、布匹等紧缺物资,优先分配给那些最需要帮助的孤寡和伤残家庭。
沈静也没有闲着。
她带着那支小小的医疗队,不知疲倦地在各个村镇之间进行巡回医疗。
她们不仅为百姓们看病治伤,还大力宣传防疫知识,教大家如何喝开水,如何处理垃圾,如何预防在战后最容易爆发的瘟疫。
在一系列政策的强力推动下,天堂寨地区,一扫往日的颓废和荒凉。
到处都呈现出一派欣欣向荣的,充满希望的景象。
军民之间的关系,也从最初的警惕和隔阂,变得亲密无间。
老百姓们会自发地将家里最好的食物,送给那些帮助他们开垦荒地的士兵。
而士兵们,则会严格遵守“不拿群众一针一线”的纪律,并将自己省下来的津贴,去帮助那些更困难的家庭。
在一个新开垦的田埂上,阳光正好。
一个脸庞还带着稚气的年轻士兵,正坐在一块石头上,耐心地,一笔一划地,教一个光着脚丫的农民孩子,在沙地上写字。
他写的第一个词,就是“中国”。
那孩子抬起头,用一种清澈的眼神看着他,用同样稚嫩的笔画,在旁边,也写下了这两个字。
然而,在这片欣欣向荣的景象之下,一个根本性的问题,依然如同乌云一般,笼罩在李逍遥和所有决策者的心头。
根据地自身,几乎不产出任何现代工业品。
他们可以开垦土地,种出粮食。
但他们造不出一粒盐,织不出一寸布,也生产不出一片最基本的消炎药。
这些维持生存所必需的物资,依然处于极度的短缺状态。
他们必须尽快建立起属于自己的,能够进行自我循环的经济体系。
否则,眼前的这一切繁荣,都只是无源之水,无本之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