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城内,一处不起眼的民房地下室。
这儿被井上雄彦改成了他的临时指挥部。
空气里,消毒水和雪茄烟的味儿混在一块,呛人得很。
井上雄彦穿着身笔挺的西装,安安静静地坐在一张靠背椅上,手里端着杯红茶。茶水的热气,把他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熏得有些模糊。
他跟前,站着几个穿黑衣服的特高科特务,一个个脑袋耷拉着,屁都不敢放一个。
其中一个情报组长,正用发颤的嗓音,汇报刚核实的情报。
“长官……第六师团……已经确认,全员玉碎。”
“谷寿师团长……他的首级,被支那军挂在了中华门的城楼上。”
他说完,整个地下室里,连根针掉地上都能听见。
所有人都觉得,井上雄彦这回非得炸了不可,摔杯子,或者咆哮。
可他没有。
他只是轻轻吹了吹茶杯口的热气,慢悠悠地呷了一口。
他脸上,没火气,没悲伤,甚至连一点意外的神色都没有。
那份平静,就跟听人说今天天气不错一样。
“知道了。”
他放下茶杯,淡淡地吐出三个字。
那名情报组长当场就愣住了,不敢信自己的耳朵。
井上雄彦站起身,走到墙上挂着的那幅巨大的南京城防地图前。
他看着地图上,那个代表第六师团、已经被红笔划掉的番号,脸上居然还扯出了一点笑。
他转过身,看着自己那帮心里七上八下的手下。
“你们是不是都觉得,这是一场惨败?”
他的声音很轻,却扎人。
“你们是不是都觉得,帝国的荣誉,因为谷寿君的失败,蒙受了奇耻大辱?”
没人敢吭声。
井上雄彦的笑意更浓了,可那笑里头,没一点热乎气,只有叫人后脖颈子发凉的冷酷。
“不。”
“你们都错了。”
他伸出一根手指,在地图上,重重地敲了敲中华门的位置。
“谷寿君用他的死,和整个第六师团的毁灭,为我们创造了一个千载难逢的时机。”
他看着手下们那一脸的糊涂相,耐着性子解释起来。
“一场惨烈的胜利,支那守军付出的代价必然也同样惨重。”
“我敢说,现在的南京城里,支那人的伤兵一定堆成了山,他们的药品消耗光了,他们的医生护士,累得连刀子都快拿不稳了。”
“他们的防疫,他们的医疗,在这么一场血战之后,肯定已经到了最脆弱的时候,甚至可以说,已经垮了。”
他顿了顿,眼神里闪过一抹病态的光。
“这个时候,正是启动‘枯井’计划的最好时机。”
“枯井”两个字一出口,在场的几个高级特务,脸“刷”地一下就白了。
他们都晓得那是个什么玩意儿。
那是个比派十个师团来攻城,还要毒,还要狠的计划。
井上雄彦没理会他们的反应,他走到一个上了锁的铁皮柜前,打开柜子,从里头拿出几个用铅封好的玻璃试管。
试管里,是淡黄色的液体。
“这里面,是最新培养的霍乱弧菌。”
他举起试管,对着灯光,那神情,好像在欣赏一件宝贝。
“战争的最高境界,不是杀死敌人。”
“是摧毁他们的希望。”
“当他们以为自己打赢了,当他们举国欢庆,飘飘然的时候,才是他们精神上最脆弱,最不堪一击的时候。”
他把试管,小心地放进一个特制的皮箱里。
“我命令,‘枯井’行动小组,立刻启动。”
他对一个脸上带疤的特务下了令。
“你们化装成逃难的平民,混进城去。”
“目标,是南京城里所有能喝水的地方。”
“下关水厂,城南的秦淮河取水口,还有那些老百姓打水吃的大井。”
“把这些东西,全都给我倒进去。”
“我要让一场史无前例的大瘟疫,在南京城里爆开。我要让那些刚尝到点甜头的中国人,眼睁睁看着他们的亲人,他们的战友,在上吐下泻里,一个一个地痛苦死去。”
“我要让那个李逍遥,那个所谓的战神,看着他的兵,不是倒在冲锋的路上,而是烂在自己的病床上。”
“我要让南京,变成一座活人的坟场。”
他的声音,又平又清,可每个字,都透着一股子钻进骨头缝里的寒气。
那几个特务,虽说也是杀人不眨眼的主儿,可听到这么恶毒的计划,后背还是忍不住往外冒冷汗。
这已经不是打仗了。
这是在用最下作的手段,对一个民族赶尽杀绝。
“去吧。”
井上雄有挥了挥手。
“记住,干干净净,不要留下任何痕迹。”
“是!”
刀疤脸特务接过皮箱,重重地一鞠躬,带着几个手下,悄没声地退出了地下室。
做完这一切,井上雄彦又坐回椅子上,重新端起了那杯已经半凉的红茶。
好像刚才那个要毁掉一座城的命令,不过是随口吩咐了件鸡毛蒜皮的小事。
就在这时,桌上另一部电话,急促地响了起来。
他拿起电话,听着里头的汇报。
“是的,大本营已经震怒。”
“为了彻底拿下南京,洗刷第六师团被歼灭的耻辱,他们已经秘密从本土,调运了帝国陆军的‘最终兵器’。”
“已经装船,正在通过海路,秘密运往中国战场。”
井上雄彦听完,脸上那病态的笑,又冒了出来。
他挂了电话,重新看向墙上的地图。
他的目光,穿透了厚厚的墙壁和泥土,落在了那个正站在城楼上,不可一世的中国指挥官身上。
“李逍遥。”
他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轻声念叨。
“战场上的胜利,毫无意义。”
“我会让你尝尝,什么叫真正的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