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逍遥的声音透过电流,将那个疯狂的计划,一字一句地,烙印在了丁伟的脑海里。
挂断电话,丁伟没有丝毫的犹豫。
他转身走出那间被炮火震得摇摇欲坠的指挥所,寒冷的冬雨夹杂着硝烟的气味,扑面而来。
他对着身边的传令兵,下达了第一道命令。
“去,把侦察营给我叫过来!全员集合!”
片刻之后,新二团最精锐的侦察营,三百多名战士,悄无声息地集结在了城郊一处破败的院落里。
他们是丁伟从全团里,千挑万选出来的兵王,每一个人都身经百战,擅长渗透和格斗。
丁伟站在他们面前,目光扫过每一张年轻而坚毅的脸。
他没有做什么战前动员,只是将李逍遥的命令,用最简洁的语言,复述了一遍。
“任务,就是穿过鬼子的封锁线,摸到第六师团的屁股后面,把他们的炮兵阵地和后勤仓库,给我端了。”
“听明白了没有?”
“明白!”
三百人的回答,整齐划一,声音压得很低,却透着一股即将出鞘的利刃般的锋芒。
丁伟点了点头,他知道,对这群兵,多余的废话都是侮辱。
他一挥手,几名参谋抬过来一张巨大的,泛黄的图纸,铺在地上。
那是一张南京城的老旧管网图,上面密密麻麻地,画满了各种颜色的线条。
“弟兄们,鬼子把地面封锁得跟铁桶一样,从地上走,是送死。”
丁伟用手指,在图纸上,划出了一条曲折的,贯穿了小半个城区的黑色线路。
“但是,他们忘了脚底下。”
“这里,是南京城的下水道。根据这张图,有一条主管道,可以绕过鬼子大部分的地面部队,直通他们的后方。”
所有侦察兵的目光,都聚集在了那条黑色的线路上。
他们明白,接下来,他们将要进入一个完全未知的,黑暗的世界。
“有没有怕的?”丁伟问道。
没有人回答,只有一片沉寂。
沉寂中,是一种无声的骄傲。
丁伟笑了,他拍了拍离他最近的一个小战士的肩膀。
“好样的。”
“现在,检查装备,五分钟后,出发!”
五分钟后,三百名侦察兵,如同幽灵一般,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他们撬开一个隐蔽的井盖,一个接一个地,滑入了那深不见底的,散发着恶臭的黑暗之中。
下水道里的环境,比任何人想象的都要恶劣。
脚下是冰冷刺骨的,深及小腿的粘稠污水,混合着垃圾和排泄物,散发着令人作呕的,几乎能把人熏晕过去的臭气。
头顶是无尽的黑暗,只有几支老旧手电筒射出的光柱,在浑浊的空气中,显得那么微弱。
战士们排成一列,手拉着手,在齐腰深的水里,艰难地跋涉。
每走一步,脚下的淤泥都会产生巨大的吸力,仿佛要将人吞噬进去。
空气稀薄,呼吸变得越来越困难。
一个年轻的战士,因为缺氧,脚下一滑,整个人都栽进了污水里。
他身后的战友,眼疾手快,一把将他捞了起来。
他吐出几口黑水,顾不上擦脸,只是对着战友点了点头,继续咬着牙,向前走。
丁伟在队伍的最前面,他手里拿着那张用油布包好的地图,不时地用手电筒,核对着管道壁上的标记。
他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但紧皱的眉头,显示出他内心的压力。
这个计划,是他提出来的,如果走错了路,或者被鬼子发现,这三百个兄弟,就将无声无息地,葬身在这片污秽的黑暗里。
时间,在这一刻,变得无比漫长。
不知道走了多久,或许是两个小时,或许是三个小时。
当队伍里,已经有好几个战士,因为体力不支和缺氧,出现半昏迷状态的时候。
走在最前面的丁伟,突然停下了脚步。
他用手电筒,照了照头顶的一个方形的,满是锈迹的铁板。
“到了。”
他的声音,在空旷的管道里,显得格外清晰。
两个字,让所有精神已经濒临极限的战士,瞬间清醒了过来。
几名身强力壮的战士,立刻搭起了人梯。
丁伟第一个爬了上去,他用匕首,小心翼翼地,撬开了铁板的一条缝隙。
新鲜的,带着硝烟味的空气,瞬间涌了进来。
丁伟深吸了一口,那感觉,就像是溺水的人,重新回到了水面。
他透过缝隙,向外观察。
外面,是一片灌木丛。
不远处,火光冲天,炮声隆隆,正是第六师团的炮兵阵地。
更远一些的地方,是一排排整齐的军用帐篷,和堆积如山的物资箱,那是他们的后勤补给点。
周围,只有几个巡逻的哨兵,在懒洋洋地来回走动。
他们做梦也想不到,在他们脚下的这片土地里,会钻出来一支来自中国的,致命的奇兵。
丁伟对着下面,做了一个安全的手势。
铁板,被无声地推开。
一个又一个浑身沾满了污泥,如同从泥潭里爬出来的水鬼般的中国士兵,悄无声息地,从地底钻了出来。
他们贪婪地呼吸着新鲜的空气,每个人的眼睛里,都燃烧着压抑了许久的,复仇的火焰。
丁伟看着不远处的日军阵地,咧开嘴,露出一口白牙,那笑容,在火光的映照下,显得格外森冷。
他对着身边的弟兄们,压低了声音,下达了最后的攻击命令。
“弟兄们,憋了这么久,该出来透透气了。”
“前面就是小鬼子的屁股,给老子,狠狠地踹!”
下一秒,三百多名侦察兵,如同三百多把出鞘的利刃,朝着毫无防备的日军后方,猛地扑了过去。
冲锋枪的怒吼,手榴弹的爆炸声,瞬间在日军的后方炸响。
正在操作火炮的日军炮兵,还没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就被密集的子弹,扫倒了一大片。
坚固的炮垒,被成捆的手榴弹,炸上了天。
堆积如山的弹药箱,被点燃,引发了惊天动地的殉爆。
火光,冲天而起,将半个夜空,都映成了红色。
第六师团的后勤补给线和炮兵阵地,在短短的十几分钟内,就陷入了一片彻底的瘫痪和混乱。
消息,很快传到了正在指挥正面进攻的谷寿夫那里。
他听着参谋的报告,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后方遇袭?被一支支那部队给端了?”
“八嘎!他们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天上掉下来的吗?”
然而,震惊过后,这个赌徒的脸上,非但没有出现慌乱,反而露出了一丝被逼到绝境后的疯狂。
他知道,退路被断,补给被毁,再后退,就是死路一条。
唯一的生路,就是向前!
谷寿夫拔出指挥刀,指向南京城那残破的轮廓,对着他手下所有还能动的部队,发出了最后的,野兽般的嘶吼。
“全军!玉碎冲锋!”
“不惜一切代价!给我拿下南京城!”
被切断了后路的第六师团,像一头受伤的野兽,朝着李云龙和楚云飞的阵地,发起了最后的,也是最疯狂的,决死反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