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李逍遥试图从那份残缺的电报中,拼凑出井上雄彦更大阴谋的时候。
一个惊天动地的消息,像一颗重磅炸弹,在整个淞沪战场上炸响。
国民党最高统帅部,下达了总撤退令。
放弃上海,全线后撤。
消息传来,整个独立旅都懵了。
坚守了三个月,付出了数十万将士的生命,这座远东第一大都市,就这么……放弃了?
指挥部里,李云龙一脚踹翻了一个弹药箱,眼睛红得像要喷出火来。
“他娘的!这是哪个王八蛋下的命令!”
“几十万弟兄的血,都白流了!白流了!”
他的咆哮声,在小小的仓库里回荡,带着无尽的悲愤和不甘。
赵刚的脸色,也是一片铁青。
他扶了扶鼻梁,那里早已没有了眼镜。
“云龙,冷静点。”
他的声音,干涩而无力。
“军令如山。”
楚云飞站在一旁,沉默不语。
他的脸上,带着一种文人式的悲怆。
他没有骂,也没有吼,只是那双握着指挥刀的手,指节捏得发白。
李逍遥没有说话。
他只是死死地盯着地图。
他的脑海里,早已被那个最坏的预感所填满。
他知道,历史上最惨烈的一幕,即将上演。
撤退,如果组织得当,是保存实力的必要手段。
可如果……
事实,比他预想的,还要糟糕一百倍。
那道撤退命令,下达得极其突然,极其混乱。
没有统一的计划,没有交替掩护的部署,甚至没有明确的撤退路线。
命令下达到前线部队的瞬间,一场有序的撤退,立刻就演变成了一场毫无秩序的、雪崩式的大溃败。
数十万大军,像一群被捅了窝的蚂蚁,争先恐后地,朝着后方涌去。
建制,被打乱了。
指挥系统,彻底失灵。
师找不到旅,旅找不到团,官找不到兵,兵找不到官。
所有人都只有一个念头。
逃。
逃离这座人间地狱。
独立旅,也被裹挟在这股巨大的人潮之中,身不由己。
李逍遥率领着部队,艰难地退到昆山一线。
当他看到眼前景象的那一刻,他感觉自己的心脏,都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地攥住了。
目眦欲裂。
通往南京的公路上,黑压压的,全是人。
溃兵,难民,混杂在一起,像无头的苍蝇一样,疯狂地奔逃着。
丢弃的枪支,弹药,火炮,辎重,扔得满地都是。
伤兵的哀嚎,妇孺的哭喊,军官徒劳的叫骂,交织成了一曲末日般的交响。
天空,是属于日本人的。
他们的飞机,像一群盘旋在尸体上空的秃鹫,肆无忌惮地,在低空来回盘旋。
每一次俯冲,机翼下的机枪,都会喷吐出致命的火舌。
每一次投弹,都会在拥挤的人群中,炸开一团血肉模糊的浪花。
公路,早已被鲜血染成了暗红色。
这里不是通往后方的生命线。
这里是一条长达数百里的,露天屠宰场。
一个年轻的士兵,被飞机上射下的子弹打中了腿,惨叫着倒在地上。
他伸出手,朝着身边跑过的人群,绝望地呼喊。
“救救我……拉我一把……”
可没有人停下脚步。
所有人都被恐惧攫住了心神,麻木地,从他身边跑过。
很快,他就被后面涌上来的人潮,踩进了泥泞里,再也没有了声息。
李逍遥的眼睛,看得充血。
他的部队,在这股洪流面前,就像一叶小小的扁舟,随时都有可能被冲散,被吞没。
他看到了那些曾经在战场上,与他们并肩作战的友军部队。
德械师,中央军。
那些曾经装备精良,意气风发的军人,此刻,却像一群丧家之犬,被日军的追兵,撵着屁股打。
他们没有组织,没有指挥,甚至连回头还击的勇气,都没有了。
像一群,待宰的牲口。
“轰——!”
一颗航弹,落在了不远处的难民群中。
气浪夹杂着残肢断臂,扑面而来。
李逍遥下意识地将身边的沈静扑倒在地,用自己的身体,护住了她。
温热的,黏稠的液体,溅了他满头满脸。
分不清,是谁的血。
他抬起头,看到一个断了腿的国军老兵,正靠在一棵烧焦的树下。
他没有跑,也没有哭。
溃逃的人潮,从他身边,像河水一样流过。
他只是平静地,从怀里掏出最后一根皱巴巴的香烟,点燃,深深地吸了一口。
他看着头顶呼啸而过的日军飞机,看着远处追击而来的敌人,喃喃自语。
“守了三个月,守了个啥……”
“弟兄们都白死了……都白死了啊……”
烟雾,从他的嘴角,和枪伤的肺部,一起冒了出来。
当一队日本兵冲到他面前时。
他笑了。
他对着那些狰狞的面孔,露出了一个解脱的,带着血的笑容。
然后,他拉响了怀里最后一颗手榴弹。
火光,吞没了他,也吞没了他面前的几个鬼子。
李逍遥看着这一幕,紧紧地握着双拳。
指甲,深深地嵌入了掌心,刺破了皮肉,流出了血。
可他,却感觉不到丝毫的疼痛。
一种巨大的,难以言喻的悲哀和愤怒,充斥着他的胸膛,几乎要炸开。
在这场决定民族命运的大溃败中,他该作何选择?
是跟着这股人潮,一起逃命?
还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