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天刚蒙蒙亮。
一道让所有人都摸不着头脑的命令,从独立旅与358团的联合指挥部,迅速下达到北线各个阵地。
“放弃南怀化主阵地及外围所有据点,全线后撤!”
“各部交替掩护,向狼牙谷方向,有序转进!”
命令一出,整个北线阵地,瞬间炸开了锅。
“啥玩意儿?”
一团的阵地上,李云龙一把从通讯员手里抢过电报,瞪着牛眼看了三遍,还以为自己眼花了。
“后撤?老子们昨天刚把鬼子打退,死了那么多弟兄才守住的阵地,今天就让老子拱手送人?”
他气得一脚踹翻了旁边的弹药箱,破口大骂。
“旅长这是发的哪门子邪火?他娘的,老子不撤!要去当孬种你们去,我李云龙的部队,只有往前冲的,没有往后跑的!”
“团长,这是旅长的死命令!”通讯员吓得脸都白了。
“死命令也不行!”李云龙的倔脾气上来了,“老子要去问问,他凭什么下这种熊包命令!”
“老李!”
丁伟和孔捷急忙跑过来,一人一边,死死地拉住了他。
“你小子冷静点!”丁伟劝道,“旅长做事,什么时候没谱过?这里面肯定有诈!”
“有诈?有诈也不能拿阵地开玩笑!”李云龙脖子上的青筋都爆了起来,“这是拿弟兄们的命换来的地盘!”
同样的场景,也在358团的阵地上演。
那些刚刚在南怀化打出威风,打出荣誉的晋绥军官兵们,同样无法理解。
他们想不通,为什么在打赢了一场漂亮仗之后,等来的不是嘉奖,而是一道屈辱的撤退命令。
军营里,怨声载道。
但军令如山。
无论士兵们如何不解,无论李云龙如何叫骂,撤退,还是在一种压抑而又混乱的气氛中,开始了。
然而,这场“溃败”,演得实在太逼真了。
部队撤退的时候,阵地上故意留下了一片狼藉。
烧得焦黑的工事,丢弃的背包,散落的空弹壳,甚至还有几顶来不及带走的、破了洞的军帽。
一些部队在后撤时,还故意打得毫无章法,枪声零零散散,仿佛是在惊慌失措地胡乱还击,完全没有了昨天那股子协同作战的精气神。
李逍遥和楚云飞,并肩站在后方的一处高地上,用望远镜冷冷地注视着这一切。
“李兄,你这出‘空城计’,演得可真是惟妙惟肖。”楚云飞看着下方那“仓皇逃窜”的部队,嘴角露出一丝苦笑,“我358团的弟兄们,怕是把这辈子的委屈都受尽了。”
“委屈,是为了打更大的胜仗。”李逍遥放下望远镜,“告诉弟兄们,今天的账,明天加倍从鬼子身上讨回来。”
……
日军,国崎支队前线指挥部。
一名日军前线指挥官,正举着望远镜,满脸欣喜若狂地看着对面阵地上发生的一切。
“报告联队长阁下!”
他放下望远镜,兴奋地转身,向身后一名佩戴着大佐军衔的军官报告。
“支那军的防线,崩溃了!他们正在全线溃逃!”
那名联队长闻言,立刻抢过望远镜。
镜片里,中国军队的阵地上一片混乱,士兵们正毫无秩序地向后方逃窜,甚至连重机枪这种重要的装备,都丢弃在了阵地上。
这副景象,彻底打消了他心中最后一丝疑虑。
“哟西!”
联队长发出一声兴奋的叫喊。
从踏上忻口战场开始,他们这个精锐联队,就接连在204高地和南怀化碰壁,伤亡惨重,颜面尽失,国崎登少将为此大发雷霆。
他正愁没机会一雪前耻。
没想到,机会这么快就来了。
在他看来,对面这支刚刚由两支不同派系的部队拼凑起来的乌合之众,肯定是内部产生了矛盾,或者是在连续的血战后,士气彻底崩溃了。
“联队长阁下,国崎登将军的命令是,稳步推进,与师团主力协同作战。”一名谨慎的参谋在一旁提醒道。
“八嘎!”
联队长不耐烦地打断了他。
“战机稍纵即逝!你难道要眼睁睁地看着这些支那猪,从我们的嘴边溜走吗?”
他的眼中,闪烁着贪婪与狂热。
“这是天照大神赐予我们建立不世功勋的绝佳机会!”
他拔出指挥刀,向前一指,声音因为激动而变得有些尖利。
“命令!第一、第二大队,立刻全速追击!”
“命令炮兵中队,延伸炮火,为我们扫清道路!”
“我要在太阳落山之前,将这支所谓的‘独立旅’和‘三五八团’,彻底从地图上抹掉!”
“哈伊!”
日军的阵地上,响起了嘹亮的冲锋号。
数千名日军士兵,如同一条贪婪的饿狼,发疯似的冲出阵地,脱离了大部队的策应,朝着独立旅和358团“溃逃”的方向,一头扎了进去。
他们追得越深,就越是兴奋。
沿途,他们看到了越来越多被中国军队丢弃的物资和装备。
这更加印证了他们的判断——对方是真的溃败了。
胜利,仿佛已经唾手可得。
那名日军联队长,甚至已经开始幻想,自己因为这次追击战的伟大胜利,胸前被挂上勋章,受到天皇陛下亲自嘉奖的荣耀场景。
他完全没有注意到,周围的地形,正在变得越来越狭窄。
两边的山势,也越来越陡峭。
空气中,除了硝烟味,似乎还多了一丝若有若无的、危险的气息。
……
狼牙谷后方,最高的一处山峰上。
李逍遥静静地站在一块巨石之后,手中的望远镜,像长在了脸上一样,一动不动。
他看着那支孤军深入的日军联队,像一条没有脑子的长蛇,将自己完全送进了这个由悬崖和峭壁构成的巨大口袋之中。
楚云飞站在他的身侧,呼吸也变得有些沉重。
他能清晰地看到,在山谷两侧的密林与岩石之后,无数黑洞洞的枪口,已经悄然对准了谷底。
李云龙的一团,楚云飞的晋绥军,像两群耐心的猎手,死死地压抑着自己的杀意,等待着最后信号的出现。
“老李这小子,演得还真像。”
李逍遥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微笑。
他看到,李云龙正带着他那个被打残了的团,在谷口的位置“拼死抵抗”,将日军死死地拖在原地,完成了最后的关门动作。
时机,已到。
李逍遥缓缓放下了望远镜。
他转身,看向身边早已等候多时的通讯兵。
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冰冷的、如同死神宣判般的威严。
“发信号。”
“告诉李云龙和楚云飞。”
“关门。”
“打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