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路军总部,一个不起眼的村落。
指挥部里,空气闷得能拧出水,呛人的烟味混着煤油味,熏得人眼眶发酸。
总指挥背着手,在简陋的作战地图前已经走了三天三夜。
他脚下的泥地里,烟头堆成了个小坟包。
自从李逍遥带着独立旅一头扎进夜色,总部就跟他们断了线。
无线电一片死寂,只说明一件事,行动开始了。
也说明,那支部队正在刀尖上跳舞。
过去的每一个钟头,都过得比一年还慢。
“报告!”
一个年轻的电报员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嗓音因为狂喜而完全变了调,手里死死攥着一张电报纸。
“独立旅!急电!”
指挥部里所有人的动作,都在这一刻凝固了。
总指挥豁然转身,一个箭步上前,从电报员手里把那张还带着汗温的纸抢了过来。
电报员跑得太猛,加上情绪冲顶,整个人软绵绵地靠在门框上,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
他的两只眼睛,却直勾勾地盯着总指挥。
指挥部里,连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见。
所有人的视线,都钉死在那张轻飘飘的纸上。
总指挥的视线落在译出的电文上,捏着电报纸的手指,关节绷得发白。
电文很短,甚至有些颠三倒四,字里行间全是战斗刚结束的混乱和亢奋。
“阳明堡已为火海……敌机二十四架,全毁……油料库、弹药库殉爆……我部……撤离中……”
死一样的安静。
安静了足足十几秒。
然后,不知道是谁先吼了一声。
“赢了!”
下一秒,整个指挥部炸了。
“我们赢了!我们赢了!”
“干得漂亮!他娘的,真给干下来了!”
参谋们,警卫员,文书,这些平日里一个比一个稳重的军人,此刻全疯了,互相搂着脖子,拿拳头捶着对方的后背,一个个眼眶通红。
压在心头那块千斤巨石,在这一刻,炸成了漫天烟花。
总指挥拿着那张电报,看了一遍,又看了一遍。
他的嘴唇哆嗦着,想说点什么,却一个字都挤不出来。
最后,他猛地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冲着身边的参谋长,用一种近乎咆哮的音量吼道。
“电告全军!嘉奖独立旅!”
参谋长用力地抹了把脸,声音也闷闷的。
“是!怎么嘉奖?”
“通报全军!让所有部队,都给老子好好学学!什么叫打硬仗!什么叫啃硬骨头!”
总指挥大步走到地图前,视线落在山西太原那个小点上,眼神里透着前所未有的光。
他伸出手,在地图上重重拍了一下。
“告诉李逍遥那个臭小子,让他给老子好好活着!一个兵都不能少地给老子带回来!”
“这样的将才,咱们八路军,一个都不能再少了!”
他说着,眼圈却红了。
消息长了翅膀,飞越太行,传遍了整个华北。
第二战区,长官司令部。
阎锡山正端着他的白瓷茶杯,听手下军官汇报。
当“八路军独立旅夜袭阳明堡,尽毁日军航空队”这句话传进耳朵时,他呷茶的动作僵住了。
“你说甚?”
他抬起头,那双总是半眯着的眼睛里全是费解。
“共军……打了阳明堡?”
“是的,司令。”
汇报的军官也是一脸的不可思议。
“太原城里的弟兄传回消息,昨晚后半夜,阳明堡那边火光映红了半边天,爆炸声响了快一个钟头。今天一早,日本人就封了城,满世界抓人,跟疯狗一样。”
阎锡山放下茶杯,站起身,走到地图前。
他枯瘦的手指在地图上划拉着,从独立旅的根据地,到阳明堡机场,那是一条几百里长,横穿好几道日军封锁线的死亡之路。
“不可能。”
他摇了摇头,喃喃自语。
“长途奔袭,还要破开层层封锁,去掏一个戒备森严的野战机场?这……这仗是怎么打的?”
他想不通,绞尽脑汁也想不通。
几个钟头后,更详细的情报陆续送达。
日军华北方面军司令部为此震怒,第一军司令官筱冢义男当场气绝昏死。
太原守备司令部下了死命令,枪毙了阳明堡机场所有活下来的守备军官。
阎锡山捏着烟斗,在屋子里踱来踱去,烟锅里的火星忽明忽暗。
许久,他停下脚步,对着身边的副官长叹了口气。
“这个李逍遥,是个人物。”
“以前只当他是个能打的愣头青,现在看,是我阎某人,看走眼了。”
“传我的话,以后跟他的独立旅打交道,多长个心眼。能交好,就别得罪。”
“是。”
副官长低声应下,心里却翻江倒海。
他跟了阎锡山这么多年,头一回听他对一个八路军的指挥官,说出这么重的话。
晋绥军,三五八团驻地。
楚云飞在他的团部里,在同一张地图前,站了一夜。
桌上的咖啡早就凉透了。
他一遍遍地在脑子里复盘。
夜间行军,破障,潜伏,强攻,撤退。
每一个环节,都充满了万劫不复的风险。
只要一步走错,那上万人的部队,就有去无回。
可李逍遥偏偏就做到了。
他不仅做到了,还做得如此干净利落,带着一种毁灭性的美感。
“团座,天亮了。”
副官方立功走进来,轻声提醒。
楚云飞置若罔闻,视线依旧死死地钉在地图上。
许久,他才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立功兄,此一战,李兄打出了我中国军人的骨气和智慧。”
他的声音里,有佩服,有震撼,还有一丝他自己都没察觉的,棋逢对手的亢奋。
“以劣势装备,千里奔袭,一战瘫痪敌一个航空队。这样的战例,足以载入我黄埔的经典案例。”
“我辈军人,当引为楷模。”
方立功默然。
他清楚,自己的这位团座,已经被那个素未谋面的八路军指挥官,彻底折服了。
“以我个人名义,给李逍遥发一封贺电。”
楚云飞转过身,眼中光芒闪动。
“另外,马上去筹措一批药品,特别是磺胺和止痛剂,越多越好。”
“团座,这是……”
方立功有些迟疑。
“这是我楚某人,送给李兄的贺礼。”
楚云飞的语气不容商量。
“打下机场,独立旅必然伤亡惨重。这个时候,药品比金子还贵。这份人情,我们要做。”
“是,我马上去办。”
方立功转身离去,心中感慨。
他明白,团座这不单是在送人情,更是在为将来的合作,铺下一块石头。
就在整个华北都为这场大捷而震动时。
北平。
日军华北方面军司令部,气氛冷得能结冰。
参谋部里,所有军官都低着头,呼吸都放轻了。
一个精致的日本瓷瓶被狠狠砸在地上,摔得粉碎。
方面军司令官寺内寿一,这个一向以沉稳示人的陆军大将,此刻脸色铁青,胸口剧烈起伏。
他面前,摆着一份来自第一军的加急电报。
筱冢义男昏厥。
阳明堡机场被夷为平地。
二十四架帝国战机,化为焦炭。
每一个字,都抽在他的脸上。
“八嘎!”
寺内寿一发出一声压抑的低吼。
他一把将桌上所有的文件和地图,全部扫落在地。
“筱冢义男是干什么吃的!一个现代化的野战机场,一个整编的守备大队,就这么被一群土八路给端了?”
他猩红的视线扫过在场的所有高级参谋。
“谁能告诉我,这个独立旅,这个李逍遥,究竟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为什么我们对他,对这个人,几乎一无所知!”
“情报部门都是饭桶吗!”
一名作战参谋硬着头皮站了出来,声音发颤。
“司令官阁下……根据我们目前掌握的情报,这个独立旅……是八路军最近才完成整编的新部队,其旅长李逍遥……履历不详,非常神秘。”
“神秘?”
寺内寿一冷笑一声,那笑声里全是杀气。
“那就把他给我挖出来!”
他走到地图前,用指挥刀的刀尖,重重地戳在山西的位置。
“我命令,调集方面军最精锐的情报和特战力量,成立特别行动组。不惜一切代价,给我查清这个独立旅的所有信息。”
“兵力,装备,驻地,指挥官风格……所有的一切!”
“我要让他,和他的独立旅,为这次的狂妄,付出一百倍的代价!”